五、惊醒1008(1 / 2)
对于林夕夏而言,少女苏醒的那一刻,最后的记忆定格在那盯着台阶上图腾的那一刻,接着,下一秒,更多恶劣污秽的记忆涌到脑海中。
夕夏想起了一切。
直到将那个年轻男人踢到楼梯下,夕夏猛地转动起脑筋,虽然还是不知道遍布着这栋公寓的结界的含义。不过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自己的情况都糟透了。
禁锢着自己那扭曲的“公用常识”被打碎了,可是自己的处境完全没有好转。
被欺骗得脱下了全身的衣服,赤身裸体的站在这个怪异的空间里,不过夕夏甚至没有时间为这种事情感到屈辱。
“吱……”寂静的深夜里,门开的声音无比刺耳。
“咚……”
“铛……”
“吱……”
“咚……”
在第一声门响后,几乎像是奏起了战争开始的号角,无数声的声调各异的响声各自响起。
那全是大门开启,门扉和轴旋摩擦的扭动声。
那被踢到楼下的男人扭动着身体,那淤青扭曲的四肢,无疑是断了好几根骨头。不过男人看似一点痛苦的感觉都没有,还是露着猥亵着自己的那副笑脸,像是一个黑色甲虫般沿着阶梯向上爬着。而他周围的底色,是那一串串毫不掩饰地散逸着邪恶灵气的符文。
在被揭开真面目后,密密麻麻的纹路不再满足于停留在地面的背景上,开始毫不顾忌地自内而外地蔓延出邪恶的灵力。宛若蛛网般弥散在整个空间里。
这股邪力不再掩饰自己的存在了,可少女的处境并没有丝毫好转。夕夏心里知道这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夕夏发现,只要稍稍地跟这蛛网般的网状灵气相接触,自己的体力和灵力就在不断地快速流失着。
而糟糕的是,整个空间,全都是这邪秽的符文。
脚底下,扶杆上,墙壁上,整个公寓的内部充斥着这猩红的“蛛网”般的恶质存在。
夕夏只是简单地一计算,就明白凭着自己的体力,恐怕坚持不到从八层逃回一楼的路程。何况,对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进攻恐怕也很难应付。
已经不需要开动想象力了,夕夏明白,自己压根就是被这“网路”紧紧缚住的小虫。
而那门扉大开的连串声响,就是即将要吞食自己的“蜘蛛”爬动的前兆。
手臂还在隐隐作痛着。手臂里封印着的亡灵的残躯兴奋地活跃着,却安分守己地不再试图挣脱夕夏的束缚,不断传递到大脑里的心灵传念,正在指引着向上的道路。
林夕夏明白,那个最开始被自己击溃的死魂,无疑就在自己头顶上的位置。
而且,它正在呼唤自己。只要自己顺着拘束在手臂里的灵体残骸的指引,就能够找到对方。
光溜溜的身体已经开始觉得一阵阵地发冷了,那不完全是肉体的感觉,更是来自比骨髓更加深邃的地方,那是属于灵魂深处的寒冷。夕夏暗道不好,这股感觉可不仅仅是因为夏夜的凉气,更重要的是,自己体内的阳气已经开始不足了。
“戴天……”林夕夏快速地念出一句防护咒言。从体内涌出的灵力在肌肤上构建成一道结界,暂时地阻挡了阴气的侵蚀。
在结界唤出之后,夕夏感到一股暖意。不过同时,少女调查员也深知,这只是暂时的缓和。
必须赌一把。
夕夏冥冥间有种预感,结合着先前从手臂中爆发的刺穿弥散在脑袋里的心灵迷雾,向上靠拢未必是坏事。
犹豫中,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从各个方向传来。
林夕夏咬了咬牙,抱起地上的衣物和挎包,搭在身上简单地掩饰了下身体的私处,足尖踮地,一丝不挂地向上冲去。
起初的奔跑没有任何对手来缠,不过,在夕夏冲到9-10层交界的台阶上后,少女的余光已经看到九楼的数个人形从楼梯的入口里冲了进来。
少女心中一惊,暗暗地运转灵力,足下的动作加快,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向前冲着。
很快,在第十楼的通道口,一个肥胖的身躯站在那里。
宛若电视里的日本相扑选手般的庞大身躯,两只粗壮的手臂如同雄鹰展翅般大大地伸在两边。
那个男人垂涎着脸,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等着夕夏的自投罗网。
林夕夏不得已在他身前几米处停下了脚步,饶是这样,男人依旧没有动身的意思,眯起的眼睛中充满着邪异的光芒,肥硕的身子再加上长长的臂展将通道的大门堵得死死的。
而且,这个胖子的背后,也有几个隐隐的人影在以逸待劳。
而从九层追逐过来的身影已经一窝蜂地向上着,这样下去,只要不到十秒钟,自己就会陷入到层层包围。
“吗的!”林夕夏忍不住吐出一句国骂。
缠绕在己身的“蛛网”和瘴气还在不住地消磨着自己的灵力和意志,夕夏有些羞恼地发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被吸走阳气,却开始越来越被这里影响,身体里开始涌动着情欲的燥热。心脏砰砰直跳起来。赤裸裸的酮体上也是大汗淋漓。
心急火燎之下,少女急得红了眼。
不用多想,林夕夏也知道自己这个近乎全裸的样子在敌人的眼里是多么的诱惑。
如果……假如说冲到那里并没有破局的方法,自己可就变成瓮中之鳖,真的要完蛋了。
在这个最后的关头,少女的心里也不禁出现了绝望。
林夕夏很清楚,这些盯着自己的人类的眼中已经没有多少“灵智”了,被掏空的躯壳下面只是空具人形罢了。与其说他们是人类,不如说它们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沦为了鬼物的傀儡。
从刚才那被无知无觉间就被诱惑得脱衣的惨痛回忆来看,自己假如败了,恐怕生死都要被操弄于敌手。变成和这些人偶一样被无意识地操控着。一想到这样永无超生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夕夏暗暗下了决定,哪怕是死,也绝对不要落到这群妖物的手里。
胜负成败,在此一举。
在这个关头,夕夏不再保留,鼓起着全身的精魄,双手结印。
“阴阳鱼!”新的结界在少女的手中释放了出来。
一股淡淡的金光覆盖着林夕夏的全身,给这具的妙曼青涩的酮体轮廓上染上了层柔和的金边。
在结界的效力在身上起作用后,夕夏觉得渗透到全身的阴气一退,浑身一轻。
紧接着,林夕夏大步地朝着那个胖子冲了过去。
在看到夕夏的周身泛起着圣洁的金色光辉后,那个胖子脸色依旧僵硬,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不过他也完全没有后退的意思,在看到少女朝着自己猛冲过来,胖子大嚎了一声,肥大的身体也猛地向前,对准林夕夏直抱了过来。
只要被他抓住抱拢,那凭着夕夏娇小的身子的力气,就决计是挣脱不开的。
林夕夏在这个关口,面容肃穆,眼神一片冰冷,双腿蓄劲,在即将和对方接触的刹那,一股脑冲前的胖子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夕夏的目标,只有站在胖子身后的数个素体看到,在那个瞬间,少女贴身向下,仿佛游鱼入水,整个身体违逆着物理规律般贴地滑行,速度不减反增。
不过这种超出常理的举动并没有吓住胖子背后的数人。剩余的几个人也是一声咆哮,一个人一跃而起,向着夕夏飞扑而来。另外数人同样面露狰狞,义无反顾地伸手向着女孩的身上抓去。
夕夏身形再变,女孩纤细的身体又一次地仿佛无视着物理规律般弯折缩起,简直像是传说中的缩骨功。一个一米六的少女,一下子溜溜地像是缩短了一半,一下子从那个飞扑过来的男人身下滑过。接着,女孩偏转身体,晃过另外一人。
不过这一次,敌人的攻击太密集了。哪怕是夕夏的身形闪动,终究还是有一只蒲扇般的大掌抓住时机,结结实实地朝着夕夏那身无寸缕的娇躯上罩下。
然而,那个男人力道十足的爪击在拍打到夕夏的身体上之后,劲力就仿佛泥牛入海,无影无踪。大张的五指身不由己,像是水珠一样地从少女光滑的脊背上滑了过去。
在一口气越过好几个人后,夕夏用力一踏地,借着这股反冲的力道,她一口气弹到一扇门前。
这栋楼房里,其他的大门都大大地洞开着,只有这一扇门,是虚掩着的。一缕鹅黄的暖色灯光从里面射出一条虚线。
门上的编号:10-08。
站在门前,潜藏在夕夏臂中的灵体猛地沉寂下来,夕夏直觉地知道,这里就是最初接触的那个灵体的主体所在了。
撑着有些脱力的身体,夕夏展开防护结界,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屋子里,灯光明亮。各种东西有些随意的摆放着,不过杂乱的摆放下有莫名地有种规律感,各处的物品也干净整洁,混乱中却反倒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夕夏站在玄关,一眼就可以看到客厅中,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安静的坐在待客的沙发上,有些腼腆地冲着自己微笑着。有礼貌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邻家早晚相见的朋友,有种日常的亲切感。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好。
很可惜,夕夏知道,这是假的。
脑袋里还有种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不过或许是拜其所赐。一度沉沦过的夕夏能够很轻易地看穿这栋公寓的掩藏在正常表面下的“异常”。
在少女的灵视中,真实和虚幻如同透明镜框的两面,只要稍微注意,就可以轻易地看到另外一面。
比如说,自己站立的玄关,其实已经蒙上了层厚厚的灰尘。更别提那个微笑着的少年,只要集中灵力在眼睛注视,就可以轻易地透过他的身体看到背后的沙发。
不需要经过复杂的推理就可以知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唯一让少女感到有点安心的是,这里并没有什么“蛛网状的延伸”,自己的灵力和体力不会因为仅仅站在这里,就被无休止的消耗。
夕夏背着身子反锁上门,无视着身后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砸门声。看着少年,沉默着。
少年收敛起笑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低垂的眉目上染上了丝悲哀。“你好,我叫尤凌。”接着,少年抬起手,接近透明的手臂上,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林夕夏面色有些冷淡,举起了手臂,在那里,封印在小臂中的对方的另一部分沉寂着,但是稍加感应就可以察觉到压抑着的灵能脉动,“你呼唤我上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夕夏很清楚,正在少年手臂上的浅蓝光辉,看似优雅美丽,实际上,那正是灼烧着对方的净琉璃之炎。
毕竟,那可是自己留给对方的伤痕。
在医院的林荫下,被首次攻击的少女调查员,在故意在无人的区域落单,诱使鬼怪攻击自己后,为了追查对方,同样留了大量的净化灵力到对方的体内。
对于活人而言,这是祛除阴气的良药。
而这对鬼怪们来说,却是净化魂魄的火焰。
“不。”少年微微地摇摇头,用一种略带悲哀的神情望向夕夏的方向。
不过那飘忽的眼神,让夕夏有些吃不准是在盯着自己,还是看向自己身后的大门。
过了很久,尤凌慢慢地开口:“我已经死了啊。谢谢你让我想起了这件事。”
死亡,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是一个禁忌的话题。尤其是当一个人越接近“死”,那么他就越憎恶听到这个词。而已经深陷在“死”的泥潭之中的鬼怪,这个特意提到这个界限则更是会让它们不快。
但是,夕夏察觉得到,从自己中招的时候,那直冲脑门的剧痛打破了这座公寓给自己施加的“常识禁锢”。这绝非恶意。对方后来通过臂间的灵体对自己的呼唤也是真实的。
“你是什么意思?”忽略着那禁忌的词语,林夕夏试探地问着。
“我记起来了,想起了一切。”名为尤凌的幽灵举起手,重复着先前的喃喃自语道。
少年走近林夕夏,伸出了手。
那泛着蓝色光芒的手在夕夏的肌肤表面被阻挡住了,然后,少年将手臂伸向大门。
夕夏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震了震,不过少女还是强行地压抑下了自己的不安。
所幸,尤凌也的确没有打开门的意思,少年的手指在轻触到门上后,缩了回来。
“真是讽刺,只有在这里。我竟然还有种”还活着“的错觉。我的身体不能穿过这里的墙壁,也没法越过拥有灵力保护的你。”
夕夏皱了皱眉,虽然打断别人的话很不礼貌,但是这种情况下,夕夏也知道每一秒都很珍贵。“抱歉,不过还是请长话短说吧。”
尤凌点点头,“嗯,也好。你想知道一切,那我就告诉你一切吧。”
然后,少年开始了述说。述说着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从生到死。
起先的故事非常寻常,尤凌的父母在获悉了这座公寓的租金低廉,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这个价格简直是令人感动。于是在经过一番排队递资料,房东筛选后才好不容易的租下其中的一间屋子。
到这里为止,还只是都市里最为寻常的故事。悲剧也不是立竿见影的发生,不知道为何,尤凌发现父母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原本在和乐融融的生活掩盖下的矛盾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原本通情达理的父母亲也越来越固执,互不相让。
在长达1个月的言语争吵后,第一次,尤凌的父亲怒气冲冲的拿起盘子,冲着他的母亲脸上狠狠地砸了过去。这在尤凌的印象里,是第一次。
仿佛开启了暴力的门锁,两个人的关系不再仅仅在谩骂争吵的地步了,只要一个火星,两人就像是吃了枪药一样的大打出手。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两年。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少年越来越抑郁。
最后的结果是,尤凌的母亲又一次的被打进医院,伤愈后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家。而父亲,在一段时间后,也不知所踪。
尤凌,就这样变成了在公寓里的弃儿,无人关注。不过令当时的尤凌也感到奇怪的是,公寓里的管理员看上去居然很好说话,租金竟然会因为自己的不幸遭遇而一降再降,甚至在自己拖欠了好几个月的费用后,水电也依旧提供。而且管理员也从不上门催缴。
不过,越来越绝望、悲恸的男孩,已经没有多少闲心放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了。
而已死之后,尤凌更加不会在感到奇怪了。
毕竟变成鬼灵之后,少年才知道,这栋公寓,已经夺走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所谓的租金,不过是那昂贵的代价上面的一点点添头罢了。
听完少年的一番描述,夕夏陷入沉思,小半天后才抬起头,“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吗?”
尤凌点了点头,幽幽叹气道:“经过了那个血夜,现在还在公寓的它们所有人,都死了。事实上,这个屋子里,也不是只有我这一家,之前还有一家也曾在这住着呢。从年龄来排序,我是第六个。”
林夕夏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惊怒交加。
一代又一代的筛选着人类,让他们居住在这精心画满了符印的公寓里。哪怕是那符文并没有被灵力充盈,本身那被人眼忽略过去的诡异景象也终究会在大脑里留下挥之不去的投影。
无时无刻都要面对的扭曲,催化着这里居民的恶质。尤凌父母的异常,也是必然的。
而且,最令人心惊的是,这栋公寓完完全全是用着现代的材质构筑的。一砖一瓦,全是用着市场上看似常见的材料。无论从外观怎么看,也无法看出里面的端倪。然而精密的绘印,却让这里变成了和外界格格不入的异空间。
策划建造这栋公寓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庸手。而且需要一整栋公寓的人作为原材料,所要发动的巫术该有多么可怕!
像是看出了夕夏的惊怒,尤凌接着道:“不是所有住过这里的人都会死,如果及时抽身离开的话,还是可以避免灾祸的,不过现在,来不及了!”
少年接着娓娓道来。
所有的巫术都要支付相应的等价。而巫师们竭尽全力地让别人支付这个代价。
这栋公寓被它的主人划定了种种的用途。如果尤凌知道的没错的话,那么,它的最大的功效,是为了从古到今,所有人都在追求,却如井中之月的那个幻觉——长生。
夺取着地底灵脉的灵气作为燃料,经由符印的转化变成灵火,缓慢地烘焙着地上那些被选中之人的魂魄,精心的提炼出足以延续自己寿命的灵药。
在周期性的灵力的聚集中,在这栋公寓楼里的所有人的生命力都将被符印束缚起来,然后转换成灵药被吸收进巫师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