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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秀挣扎着晃了晃身子,说干嘛呀,谁这么大还磨蹭人,“身上都给弄湿了。”她声音压得倍儿低,沉顿中,续道:“胡闹,都在家呢可?”不知是妈在躲还是在抖,亦或者是源于自己本身就抖得厉害,书香就咩了声“妈——”。

“撒,撒手呀,衣裳都湿了我?”瞅着儿子,灵秀压低了声音,她晕生双颊,胀硕的奶子于水声咣当中不安地跳动着,她喘息着,说都在家呢,立起双眼,压低声音又重复一遍,“都在家呢可?”身下有个东西在不停地顶着她,棍子似的,还搂着她一个劲儿地呢喃,把她挤兑得没着没落。“才刚几天呀?”她说,但却说不清是强调还是反问,或者别的什么暗示,皱起眉时,她眼里一片复杂,“哪能这样儿,哪能这样儿,哪能这样儿?”正想拾起床上毛衣夺路而走,忽地,门外便传来了声音——两只狗有没有哼哼她不知道,却听到凿煤声,铛铛铛地响了起来。“没不听你话妈,不一直都听你的么。”际会的眼神里可怜巴巴,灵秀说欠你的是吗。“凭啥不听我的?”她憋闷了一下午,吃晚饭前找不到人又生了一肚子气,“没出息,我是你啥呀我?”

“是我妈。”

“你个臭缺德的,知道还不撒手?”

“你又该走了。”

“我走哪介我走??”灵秀又推又掐,说越大越不像话,怎没事儿净磨蹭人玩呢?书香不言语,也不撒手,灵秀照着他内大腿就是一把——可惜并未掐到肉,羞恼间便又咬起牙来,说不分场合就胡来,掏持间,就逮住了裆下面内根不老实的玩意,“以后要是再敢跟下午那样,看我怎收拾你?”窗跟底下,风在呜咽,凿煤声啪啪啪地,锁链子摩擦哗啦啦,包括各自的喘息,交织在一处,都在窸窸窣窣中晃动起来。“没事儿谁老粘赘妈妈,焕章是吗?胖墩是吗?你个臭缺德的!”

膨胀或者说热汇聚而来,牵扯间一下接着一下,书香快受不了,就赶忙转移注意,“元,元旦,我娘,娘说让咱们去云燕玩。”不见妈回音,他刚把眼睁开,身前登时又呵斥起来,“给我把眼闭上!”声音不大,也未明说具体是先闭嘴还是先闭眼,可能二者皆有,也可能只是后者,书香就赶忙把眼闭上。看是看不见,却一直都能觅到一股熟悉的味儿,像回到幼年的内些日子。

眼下倒是安静下来,不过灵秀手快麻了。她不光要盯着儿子,更得时刻支棱起耳朵,就这会儿,脸上身上全都是汗。正寻思左手怎么换右手呢,暖气管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异常书香也觉察到了,就睁开眼看了看。他皱了皱眉,随后抓起妈的小手又放在了鸡巴上。灵秀立起眼来看向儿子,往回抻手时,却被书香死死攥着腕子不放。“撒开啊?”她说,“撞见就完了?”

“我,我不怕?”他说,“大不了我跟他断绝关系?”

“你,你又犯混!你不怕,我还怕呢?”

“妈,我就跟你好,我受够他了。”

喘息着,灵秀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拧紧眉时,往回又抻了抻手,“该把你毁了?”或许正因为来之不易,书香说求你了妈,都快出来了,哪有这么干的,就可怜巴巴看着灵秀,“再给我捋几下吧。”他抱着小手气喘吁吁,脸上一片潮红。灵秀也是娇喘不跌,衣服都黏身上了,“由着性子胡来,不用功读书,要啥都不给你。”看着妈,书香把攥着腕子的手缓缓松开,“没不努力,也没分心。”内一刻,他竟神差鬼使地掖起脖子,低吼了一声,“妈——”

“要死是吗??”灵秀也吼了一声,“听你再喊?”一刹那,手又碰到了鸡巴上。她低头看了看儿子的命根子,转瞬便翻起白眼瞪向书香,说把眼闭上,毋庸置疑——她说要是再敢睁开就想都别想了,“一天天的,这叫什么鸡巴玩意?”可能太热就有些口无遮拦,为此还哼了一声,说衣裳都溻了,“有这样儿干的吗?谁这样儿干?三岁孩子?偏捡今儿个胡闹,成心是吗,啥没依过你?”一通爆发,由不得反驳或者回应就已晃起胳膊。起初她还想把灯关上呢,随之又觉得多此一举,就支棱着耳朵听了会儿动静——院门关上了,周遭恢复如初,静谧下来。也不能说一点声音没有,毕竟儿子还在身后,又不宜久待,便想着一会儿是不是再去瞅瞅炉子上坐着的大锅。她一身黏腻,她觉得自己也该泡泡澡了,不过这会儿她浑身酸软,又实在懒得再去动弹,就开始狠狠捋了起来。

呱唧声窸窸窣窣,由缓至急,狗鸡便是在这柔软的包裹下越发涨硬起来。恍若飘向天际,书香摩挲着侧胯把手搭在了妈的屁股上,身前的喘息绵润悠长而且柔软,绷紧屁股时,便连带着勃起了几下狗鸡,在小手里耸了耸。他似乎听到妈“嘤”了一声,顺着裤腰插进去的手便没敢造次——多肉的屁股翘挺圆润,又热又潮,柳腰貌似还扭了两下,还有贴在脸上轻轻摇曳而起发丝。他有些痒,更多的是快喘不上气了,就寻着内股味儿拱了起来。晃动中,环腰抱了过去,能觉察到平滑小腹上也是一片潮热,顺势便摸在隆起的耻丘上——如伊水河两岸肥沃的水草,茂盛而浓密,与此同时,他也衔起妈的耳垂抿了起来。这时,伸进裤子里的手猛地被按住,妈似乎又“嘤”了一声。她喘的厉害,书香就用舌头嘬了下耳垂。妈缩了下脖子,几乎完全靠在他怀里,就是此刻,他手指头滑了下去,深陷在一片湿滑黏腻的暖窝里。软肉翕合,夹劲儿十足,无声处还舔舐起手指头,咕叽咕叽地,往外漾着清泉。

灵秀夹紧屁股,犹似呓语,嘴里轻念着不行,便睁开了双眼,还喘息着朝下看了看。“摸啥呢?”她说,她看到怀里抱着一只胳膊,而这只胳膊正插在自己卡巴裆里来回游走,在抠着。“屄——”

“屄?”顷刻间,灵秀也张大嘴巴,“啥?”一捋到底后,她紧紧攥住了狗鸡,泥胎似的绷紧身子,继而便体若筛糠般颤抖起来。“屄,屄真肥啊妈,呃啊……”喷涌而出的不止是话,还有喘息,还有汗水,还有转瞬间灵秀急赤白脸的低吼,“往,往哪射呢你?”裤子上白花花一片,儿子抱起脑袋时,她悬在半空的手晃了晃,一攥拳,拾起床上毛衣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她夹着毛衣站在厢房门口,隔窗能看到墙头上枝头起旋的风,和玻璃上映着的脸一样,忽明忽暗。炉子上坐着斗锅,飘香四溢,她仰起脸来,深深吸了吸。套间门帘泄出几点黄光,悄咪的,她想告诉儿子,说水快凉了,可毛衣套在脑袋上嘴却始终也没能吐出半个字来。临开门时,她又看了看套间门口,她把手探到裤子上摸了摸,还抠了两下。和内个午后在裤衩上摸到的一样,指头上沾满了味儿,她就又做了两个深呼吸。

风一直在吹,嚎丧起来会不会房倒屋斜真说不好。但射出来的瞬间,书香脑子里都是伏趴在妈身上抽动的场景。院子里光溜溜的,棚子下的煤块都光滑无比,能映出人脸,趁着早上清净把浴盆拖到门口,结果才刚开门,身后就传来妈的声音——先是深色牛仔裤映入眼帘,继而俏生生一张粉面也落在书香的目光里。“逞能呢是吗,再把你腰闪了。”晨光初映,他躲闪着目光说没事儿,却还是在妈颦起眉头的目光注视下把身子直了起来。“瞎闹么不是。”昨晚的一切似乎都被风吹走了,内一刻,妈噘起嘴来,还笑了笑。抬着浴盆往西场走,她说得给你们煮点焐豆,还说吃完饭得去梦庄,“你就甭跟着了,在家看书吧。”事已至此,当儿子的还能怎么说呢。“这会儿就先不说了,吃完饭可别一个人闷套间儿里。”饭后她也是这么嘱托的,还示意书香拿书去正房看,盛好焐豆,她说:“省得腻得慌,连搭伴儿。”

端着海碗进屋,书香让凤鞠先吃,就背起书来。凤鞠翘起二郎腿,说是翻看语文,不如说边吃边盯着他也差不多。九点左右收工,书香说你看了啥都,手一晃,就把凤鞠面前内本当作幌子的语文教材抢了过来,“我看看。”凤鞠脸一红,没吱声,书香也没再问,就这么溜起标题。第一课是《别了司徒雷登》,往后看着,里面竟有《茶馆》和《雷雨》——头二年看过这个前者,他就举起书来,指着说:“这都搬上来了。”凤鞠“嗯”了一声,瞥了瞥他,说班上语文老师还组织排练过呢,搞了整整一堂课。书香说那你没去个角色,凤鞠就摇摇头,脸一扬,说当个观众不好,这是反问。她说难道要去演女招待,“即便就算教材上不掐头去尾,也没有这角儿啊。”这话其实并不好笑,所以书香就没笑。可内会儿看电影时,却因其光怪陆离笑得嘿嘿哈哈——还有老首府的内些个礼数,不过要说印象最深,就非里面的王掌柜莫属了。后者也听说过——曹禺大作,不过没看。无独有偶的是,念高二时七班也排练了一场,彼时书香饰演的角色就是王掌柜。

杨刚来时,书香正打屋里走出来。他端着海碗倒焐豆皮,听到胡同里传来响动就瞅了瞅,很快,一辆黑色轿车就打眼前驶了过去。也不能完全叫驶过去,因为汽车又倒回来了,随着车窗落下,打里面探出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三儿——”叠音之下,略有些拉长调,书香就“哎”了一声,端着海碗跑了过去。他凑到车门口,喊了声“大”,朝里又叫了声“娘”,“够早的啊。”

车里放着音乐,内侧副驾坐着的人也笑语盈盈,貌似说的是“还以为又走了呢”,边笑边回身向后够起衣服。她上身穿的是米色套头羊毛衫,这么半扭着身子,胸看起来更大,也更壮观;下半身穿的是绵裙,腰间溢出一抹肉色时,连同里面的咖色紧身裤也暴露出来,于是,一种叫做肉欲的气息便打车里蹿涌而出。“昨儿晚上刮了一宿风,还梦见你们了呢。”

“哦,都梦啥了?”这会儿风不算大,但也不算暖和,瞅着内两口子,书香说不告你们。他没说瞎话,他确实做了个梦,飞了一宿呢——还真说不清为啥会飞——整个人飘在半空,时而在窗子或者大门间穿梭,时而又在密林里绕行,收获的是苹果还是桃子,反正两只手都没空着。

“我哥他们内?”后面没看见人,以为去东院还是干啥去了。“他们随后就到。”撤回目光时,书香脸有些红,他瞅了瞅杨刚,他说:“还不把车停了?”这会儿,娘娘已经打车里走了出来,车没停,而她已经凑到车尾,她说搬东西,嗒的一声,后备箱就打开了。

书香撩起后车盖,里面着实装了不少东西——光吃的就有肋排,春卷,羊肉,酒水也有,红的白的,其中还有礼盒灌装的什么玩意,稀罕的是,大冬天的竟还弄来两个西瓜。“回头试试羽绒服合不合身。”娘娘指了指衣袋,“把东西都搬前院去吧。”此刻她已披上呢子大衣,俏生生站在书香面前。书香朝一旁探探脑袋,知道杨刚没走,就顺势把海碗递给了大爷,还拿起身下易拉罐样式的东西打开闻了闻。看着标记,他说有点华味儿哈,转向另一侧的瓜子脸时,明知刚打车上下来,却仍旧说:“先去屋里暖和暖和。”这么笑着,上下又打量一番月牙,弯腰去搬东西时,他扭脸朝后笑着说还真香,“前一阵儿在自行车厂外头看见集装箱在装货。”

“哪天呀?”

“内礼拜不挺忙的没过来吗,后来打电话,我大说你正放洗澡水呢。”

“娘都忘了。”书香吸吸鼻子,想说就上月月初的事儿,又觉得时隔快俩月了,谁还记得那么清楚。其实要说的东西还有,就像昨晚——他站浴盆里,他看着硬撅撅的狗鸡,他知道灵秀在厢房没走呢,他想央求一下,让妈再给他来一回。然而这会儿对云丽说出口的却是,“我妈就在后院呢。”其实得知计生办搞新春联欢也是打后院听来的。妈告诉娘娘,说去云燕恐怕得转天了,后者说周六县礼堂不也搞联欢么,说就上午半天,已经定好下午在云燕聚齐了,说到时开车接你们娘俩来,“连住上一晚,就都别走了。”

“过得多快,眨眼就一年。”妈笑着说,还说到时听她电话,“抽不开身不还有香儿呢,让他来打头阵,省得你老说我圈着。”

老天爷同鱼泡似的,随时随地都可能被针捅破了,但会不会把五颜六色都倾泻下来为世人所见,书香不知道。低头看向手里端着的斗锅,里面一片混沌,焐豆就泡在混沌汤里,溢着五香味,他就吸了吸鼻子。他挺羡慕焕章的,有时甚至幻想哥俩能调个个儿,换个身份,但毕竟这只是想象,就如他说的那句“谁还没有个烦心事呢”。其实这会儿他也想到了姨姐换岗的事儿,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工商所的郭洪亮,继而,其儿子也打心里应运出来。他想把家里内咖啡豆拿出来再扔出去,最好是扔到内张黑不溜秋的脸上,再给使劲揉上几下。一阵乒乒乓乓,想法怦地一下破了,思绪自然也就断了。不知打哪提起来的,可能是由元旦联欢衍生出来的,也可能是内天恰好是周末,就这会儿,妈说焕章一家也去,还有凤鞠,“要不怎么说转天呢。”

“一猜就是。”这是娘娘说的,她说跟赵家这关系咱就不说了,毕竟是连着的,间歇了下,她又说,“以前我倒没脚着,这会儿看,凤鞠内丫头片子倒挺有心路。”

“这话说的。”轻柔依旧,妈说:“还有香儿花活大?”印象中,妈很少在背后这么说话,至于为啥,书香还真说不清。“花活再多不也是咱自己的吗,这还稀罕得没法呢。”

“稀罕就给你了。”

“哎——可你说的?”

“说啥了就我说。”你来我往,二人皆都笑了起来,实际声音都不大,妈偏向甜润,娘内边则始终都是奶腔。很快,前者“诶”了一声,她说:“平行调动,良乡工商局还有名额吗?”

“嗯?想开了?别人不好说,但肯定有你的。”

“我调哪门子呀,我外女。”如初所料,妈真就提到了调岗这块,她说之前曾问过转行行不行——走公安口,结果人家嫌危险,不了了之了就,“这前儿呀真没法说,说多了就是仇。”

“到时让二叔陪着,又都认识。”

“他去干吗,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的是你们丁主任呀,我这还以为你换口味了呢。”经她一说,妈也笑了,说换啥口味,当跳舞呢是吗,“倒想换呢我,这都老太婆了。”

“那我岂不成老掉牙了。”呲呲呲地,妈说:“老掉牙才老少通吃呢,要不怎么临提?”紧随其后,娘娘唱戏似的,也呀呀起来,“那就先给三儿使使咋样……”后面可能还想再说点啥,却在嬉戏中被妈打断了,“就说吧说吧,到时看他怎磨你的,磨熟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尽管隔着一道帘子,书香还是闻到了打厢房溢出来的肉香。他颠了颠斗锅,不可避免,鸡巴就碰到了锅底,至于说什时候硬起来的还真说不好,就是不清楚妈要是知道他已经磨过娘娘了,而且磨了不止一次,还会不会像昨晚那样给他捋呢?

“香儿(三叔)站门口干啥呢?”声音来自堂屋和大门口,太过突然,书香就“哎”了一声。他张起嘴来,正左右寻顾,门帘歘地一下就也撩开了。

“干嘛呢?”妈腰里系着围裙,才刚还抹瞪着眼,转瞬间便随着一声“宝儿”笑了起来。“别都站院子里呀,齁凉的,都进屋介。”她说。可能才刚歇手,这会儿又闲了下来,脸上还带着潮晕呢。

这时,娘娘也走了过来,朝门外的众人挥起手来,说别戳着啦,随后又笑着说,“三儿准是冲着肉味来的呗。”厢房里确实飘香四溢,案板上也是红绿相间,可能还不止呢。“内斗锅里都有啥呀?”不知谁说的,没容书香多想,斗锅就跑他二哥杨书勤手里了。“焐豆啊。”哥嫂都在笑,颜颜咿咿呀呀也在笑,于是,书香用手挡着卡巴裆,也跟着咧起嘴来。“三儿这脸咋红了?”书香说看见你们了不,伸出一只手来,勾向颜颜下巴,说是不是,“还不许三叔精神焕发了?”

饭后书香在东屋抽了袋烟,遗憾的是,没能跟大爷杀两盘棋。杨刚说要不摆上一盘,不才一点半吗。书香续了袋烟,说下回,“小赵叔这都等着呢不是。”杨刚指着东屋,说:“让赵儿拿去再送回来不就行了。”

“别别别。”书香说不合适,“还得去王宏那呢。”对着烟嘴嘬了几口,把烟斗递给了杨刚,随即起身凑向西屋门口。女眷们在聊着什么,挺热闹,走到妈跟前,除了告知行程,还云丽和秀琴甩了句,“要是留宿都住前院。”妈推了他一把,说咋咋呼呼的,“怕听不见还是咋的?”

打针织厂回来时,天色已晚,没看见凤鞠,书香问妈她去哪了。灵秀斜睨着看向儿子,说跟秀琴去了北头。“咋?惦着过去?”她说剩菜谁打扫,“上后院吃介吧,啊——”

打扫完剩菜就回前院了,打开电视,灵秀坐炕头上点了根烟。除了问儿子作业都做好没,又说了一些别的——她说活着不能浑浑噩噩总坦着靠人,她说写字台上不有励志格言吗,书本上也都写了——“有所追求是人生最高境界”,还用脚丫踢了踢儿子,说为啥要读书。

扭过身子前,书香先扫了下在炕梢处的爹。中秋过后他便再没搭理杨伟,其实灵秀也撺掇过他,说有不会的问问你爸,妈哪辅导得了你呀。最初他说的是有你陪着就行,后来说俩哥哥给买的教材上都有实例,始终也没去问过。低头看了看大腿旁的红脚丫,内脚丫扬起踹过来时,他赶忙仰起脸来。“不就是为了能充实自己,增长阅历和见识吗,人活着哪能没有目标。”是这么个理儿,但书香说的却是:“跟我娘也通气了,甭管是找郭洪亮还是找谁,还非得让你跟着且?”适时,妈掸了下烟灰,就直起身子凑了过来,“心放大着点,别那么小性。”暖光中,内双深邃的杏眸含着浅笑,脑袋也被她胡撸起来,说着信不过妈,就把他搂进了怀里,“把心放书本上,妈陪着你,听见了吗?”犹如打鸡血揣了一针,书香使劲吸了口气,就眉飞色舞地“哎”了起来。

整个十二月都很冷,进九之后更冷,天呈灰白色,偶有晴朗也是转瞬即逝,给风吹散了。得知首府实施《最低工资规定》都是吃饭时听来的,还有拉玛克依大火及高铁自动闭塞开通,包括山峡工程的正式开工启动。其实后者在前二年就嚷嚷得沸沸扬扬,说什么此工程是唯一解除水患的良策,给人感觉就跟当年捋顺了沟头堡十二里弯似的。记得他们好像还提老苏和车臣来着,乱七八糟的。最后终于说到泰南了,什么哪哪哪的厂子黄了,什么招商引资又来了多少家企业,还是人家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红火得不得了,不少初中毕业的跑去应聘上来就当公司管理,不得不说,这太神奇了。其实这一年都很神奇,远的近的有的没的新兴的破灭的,铺天盖地,也许用荒诞来形容可能更好。

磁带是打集上拿到手的,内天正好是平安夜。书香跟摆摊的谈好价,钱刚装口袋里,就被谁掏了一下,他转身就抓,原来掏兜的焕章。“不让你买饭去吗,怎回来了?”焕章嘻嘻哈哈,说在大饼摊上碰见大鹏了,“他惦着顺道给你,结果没见着人就追过来了。”

“那他人呢?”

“非说回家吃,这会儿可能都到高架桥上了。”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随处可见的是哈出嘴的白气,还有脸上的冻皴;远处一片鱼白之色,天蔫不拉几,不时飞过几只鸟儿,转瞬间又消失在暮色中。打口袋里掏出磁带,书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随后努了努嘴,说吃饭介吧,又把它揣进了兜里。

棉大衣和狗皮帽子算得上是一套组合,包括鹿皮鞋,哩哩啦啦地,书香穿两年半了。灵秀问儿子元旦穿啥衣裳,把他大爷给买的羽绒服准备了出来。书香惦着换上二哥结婚时穿的内套西服,因为板实又不得耍巴,就又改成了往日里的老三套——树皮色工字裤,运动鞋,外加一条军绿色长袖体恤。

值得高兴的是,新历年之前总算把贺卡打发出去了,钱不少也不多,但都是大伙儿齐心协力挣的。订餐也是球队这帮人一起去的。交完押金,浩天问杨哥,说到时咱都喝啥,毕竟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在宴请行列,总不能瞎对付。书香说红酒太贵,打饭店买更贵,再说也喝不出啥排名来,还不如直接招呼白酒呢,反倒更随意。至于说饮料,书香说月底内天不正好逢九吗,一并都打集上批发……

这些琐事儿零碎都跟妈说了,包括期间看见大鹏时问及的元旦安排。灵秀说问过沈怡。她说你表嫂不想去,话锋一转也问起了大鹏,“对了,他怎么说?”

“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书香转悠起笔来,“可能有别的事儿吧。”这么说有点含糊,不过内会儿大鹏确实表现不佳。以为他挨欺负了,书香就问咋了。大鹏说没事儿,脑袋一低,支支吾吾说上礼拜刚泡完……

“明儿你几点撤?”算不上困扰已久,但迫在眉睫,于是,书香跟妈又重复了一遍,“是我找你介还是直接去?”除了元旦欢庆,除了吃饭,之后还有场球,真要说事发突然,倒也谈不上。灵秀说直接去吧,答应得挺好,然而转天吃早饭时又改了主意。“还是找我来吧。”她说,她还说,“兴许能搭伴儿呢。”

喝了口疙瘩汤,书香又抄起一张大饼。“你不说我也得找你介。”他笑嘻嘻地,“想着给我留座啊妈。”灵秀说留个屁座,谁知道你几点过来。放下筷子,她点了支烟,这会儿,儿子已经把咸菜丝铺在了饼上。书香问她还吃不吃,灵秀说饱了还吃,他“哦”了一声,也没管一旁伸出来的筷子正加鸡蛋,就把盘子端了过来,都扣在了饼上。盘子放桌上,把饼一卷,他就大口咀嚼起来,要不是妈说了句吃饭别吧唧嘴,多寒碜,他还真没注意当时自己内形象。

衬衣外面套了件毛衣,穿好羽绒服,书香把球衣球靴都装到了提包里,提溜着放后车座,天还没亮。跨上二八铁驴,他打灵秀手里接过吉他,挎在肩头,妈把围脖给他又系了系,帽子也往下抻了抻。他说捂得那么严,快喘不上气了,把围脖往下又捩了捩。灵秀说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嘟起嘴来,说找着闹肚子呢,把围脖又给他罩了上去,“别忘了找我介。”

“妈你都说多少遍了。”岂料话刚出口就被灵秀一句“嫌烦是吗”给怼了回去。“没有。”他说。周遭一片静谧,堂屋和厢房泻出来的光连在一起,模模糊糊地,妈就是在这虚影中哼了一声。“妈。”他召唤着,他抓住她胳膊,说:“茶话会上有我节目。”

“跟妈说多少遍了?”妈也说了这么一句,她说绑你身上得了,虚影中,她笑了,内双杏眸还眨了眨,目光流转,她说:“不又该嫌烦了么。”

难得不用上课,百年不遇。李学强也说,教了那么多年书,这届学生,也即是三班,是他所带班级最抱团的。由此,还挺感慨,他说这就是凝聚力。“那就来一个呗。”有人起哄,他扬扬手,说就老师这破锣嗓子,说是如此,还是以一首《恋曲1990》拉开了元旦联欢序幕。别说,上课时倒没脚着怎样,或许是因为只在前排开了两个管灯,或许是拉上窗帘彩灯效果明显,这会儿唱起来还真是破锣,不过唱罗大佑的歌正好,说哭不哭的,有沧桑,有悲凉,低沉中还略带些鼻音,换别人唱还未必有这效果呢。因为不用上课,可能本身也唱美了,一曲过后,竟破天荒又来了一曲《明天会更好》。放下话筒时,他说这也是老师的新年寄语,祝在座的每一位同学在新的一年里都能更上一层楼,“接下来该谁表演了?”话刚落,四下里就蹿出去几个大小伙子。

陡地扑上来几个人,难怪李学强吓一跳。定住神,他说:“是集体节目吗?”焕章浩天等人说不是,搬凳子的搬凳子,架话筒的架话筒,紧随其后,书香抱着吉他走了上来。朝李学强呲呲一笑,他说最后来个合唱吧,就唱刚才老师的内第二首歌。“姑娘们都打上了红嘴巴,小伙子们也都这么精神。”呼声哨声四起,他脱掉羽绒服,把话筒架杆又放低了些,随后抱吉他坐在凳子上,他说:“大家好,今天真好,明天会更好。”呼声再起,他弹两手吉他找调,以改词版的《沙家浜》选作开场。充溢于眼前的是五光十色,还有朦胧胧地一双双闪亮的眼,他心里莫名,挥动起指头时,他把眼闭上了。

“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总是啰嗦始终关注不懂珍惜太内疚……”

什时候站起来的忘了,也不知话筒架杆是谁给撩起来的,记得当间儿换了几下和弦,就唱起了《友谊之光》。场下有人在跳舞,后来陆陆续续都离了座,会跳不会跳的都扭了起来,跟着节奏一起加入到了合唱。谁把窗帘拉开的,谁又站到了凳子上,紧随其后,相机便咔嚓嚓地闪了起来。书香也想跑去跳跳,结果硬是没人接手,把他给晾在台上了。瞅着台下一众嘻嘻哈哈的样儿,他对着话筒喂了几声,倒是上来人了——给他嘴里塞了根烟,还把火给点上了。“这可实验室我说?”回答他的是老师允许。“太放肆了吧?”这回答复他的是今儿个破例,“只此一次。”气氛使然,连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放开了,不说前所未有也差不多。于是,有人就嚷嚷说不用写字就更好了。开始还只是小声说,后来人一多就响彻,说既然这样能不能真正释放一次,也算是给九四年画上一个圆满句话。天半蓝不蓝,还有些稀雾,日头隐在其中,合着闪耀霓虹,《童年》便在这个时候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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