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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二道闸回来时,前院牌场已经散了,妇女们躺在东屋炕上不知在说着什么,书香朝大鹏努了努嘴,示意让他进去,而后溜达着又走出了前院。

胡同的遮阳网不知什么时候撤的,后院的遮阳网也给撤了,地面一片整洁,丝毫看不出晌午曾有人在这喝酒吃饭。进堂屋,迎面而来的不是什么说话声,而是风扇和风扇吹出来的烟。东屋炕沿上,妈挨着奶奶,娘俩在窃窃私语。书香悄悄走到上房门口,又蹑起双腿走过去,凑到近前,伸出双手蒙在灵秀眼上。他本想跟妈说“猜猜我是谁”这类话,又觉得未免过于孩儿气不太适合自己。

正说话呢,被冷不丁地蒙住双眼,灵秀吓了一跳。不过瞬间她就把手背了过来,伸到身下面。“走路不带个声音?”说的时候,小手已经掐住书香大腿,“跑哪介了啊?”没想到妈会这么利索,也没想到妈会这么直接,瞬间书香就撤了手。“妈你撒手,”他往后一缩身子,手反倒搭在灵秀肩上,“哎哎哎,妈,疼,妈疼啊。”虾什么样儿他几乎也是那个样子。

“疼?还知道疼?”灵秀自言自语这么一句,随即朝婆婆笑了起来:“就得疼,该。”不知是不是因为晃悠,在内双手的揉捏下,她终于也松开了掐在儿子腿上的手,“不傻,还知道回来。”李萍笑意盈盈,接道:“说闹水,是闹水了吗?”儿媳妇噘嘴时,她目光一转,由灵秀脸上转到书香脸上。

书香呵呵一声:“赢多少奶?”

李萍似啊非啊,随即摇头道:“还赢,没输就不错了。”笑着拉起灵秀的手,“是不是?”

是不是或者说是什么书香并不关心。“我妈内?我妈肯定赢了。”他手上又加了把劲,顺着灵秀皙白的脖颈往下捋,人也顺势坐在她身后,“得劲儿吗?要不你躺着,躺着给你揉。”五指搓动,眼前仿佛再现了年前跟她一起洗澡时的模样。妈很白,真的很白,白得令人明知不敢亵渎却又偏偏忍不住去想。

本来挺舒服,但这会儿灵秀陡地又绷紧了身子。那手从她脖颈往下出溜,像蛇似的,竟顺着内衣游走,滑向她肋下。“行了行了,热不热?”她把身子一晃,当即转过脸来,“给你奶揉介。”似是不堪暑热,于是书香就在这暑热中被她推了出去。“我得去西屋吹会儿电扇。”

走的时候西屋就在打牌,回来时仍旧在打牌,瞅着内些个或瞪大眼珠子或面无表情的人,连书香这个不赌牌的人都觉出气闷来了。也难怪,四个头的蓝精灵一堆一大片,零散的大团结也是一抓一大把,此情此景,稍微一个哆嗦就贡献了,有个不紧张吗。“杨哥。”就在他凑到杨刚身后观敌了阵这会儿,身后有人叫他。“不压一手?”书香回头看了下,说话之人上身穿条大白体恤,上面刻着过把瘾就死五个字,留着短平头,不正是许加刚吗——他手一抖,从兜门里把东西抻出一半,“走,开荤介。”跟书香说时,书香也正把目光落在他兜口上,瞅着鼓囊囊的,保守估计得有一二百块,正要婉拒,就被拉起胳膊,“你要是玩的话,兴许比我赢得还多。”

“我?开玩笑啊,我哪会玩。”走出堂屋,虚缝着眼看了下脑袋上的太阳,书香说还真是有点渴了,“要不就喝点凉的?”

许加刚说咱这不就去小卖铺吗。“下午都去哪了?后院没见你人,前院,前院也没看见你。”可能是赢了钱,财大气粗吧,说话时吐沫星子都喷了出来,“问了一圈,嘿,问谁谁不知道。”

“我能去哪。”书香朝他笑了笑,拍着他肩膀说还去啥小卖铺,“这刚喝完汽水。”手一撩摆了起来,示意让他一个人去。

“对了,作业给我喽西喽西。”阳光太足,以至于许加刚说话时眼睛也虚缝起来,“杨哥真牛逼,听说吉他弹得也好,就是,始终也没机会。”

机会?书香扭了两下脖子,呵呵一笑:“看我顾哥没?”兴许是打断了许加刚的思路。他先是“啊”了一声,而后才说:“也刚出去。”他下身穿着条淡绿色工装裤,要么是有脚气,要么就是起痱子了,也可能运动员都多动,就这工夫又开始摇头晃脑,“你猜我看见谁了?”

书香扬了扬嘴角,朝西场瞅了眼:“谁?”

“六子啊。”说的书香心里一动,平头仍旧摇头晃脑,说话时还搓了把头发,“这小波一,听说素描已经出师了,还说以后要学什么印象派,要玩文艺。”

“好事儿,哦对了,你还不去小铺看看。”

走进西场时,菜香和油烟已经占领这里。篱笆前,蝴蝶在枝叶间来回穿梭追逐,隔着篱笆,书香探出身子朝北喊了几嗓子。“焕章,还干啥呢?”碧水蓝天,池水微漾,两侧芦苇极其茂盛,有几只蛤蟆竟亮起白肚皮,在水上悠闲飘荡起来。轰鸣声中,北边菜园子里的瓜叶子似乎晃了起来,书香就又喊了几声,至于说有没有人回应,耳朵里已经跑了火车。

打西角门进来,俩哥哥也正好从正门走进来,没见着谢红红跟丁佳,书香就问:“颜颜醒了吗?”上前把相机从书文手里拿了过来。

“醒了,正闹呢。”

拿在手里摆弄了会儿,书香仰脸问:“什么时候买的?”

“就月初,同学给捎过来的。”银灰色相机摸起来手感不错,精致妙兴就不说了,关键是快门附近还有个指针仪表盘,“挺高级啊,什(么)牌的?”上面标着nikon,黑色大字35ti,有板有眼,应该不是国产相机,“比内什么加,对佳能,比佳能怎么样?”正说着,灵秀这边打堂屋也正走出来。“正好都在,一会儿啊,想着给奶奶拜寿。”她边说边走,凑到近处,又另行叮嘱书文,说拜寿时抱着颜颜一起。也正是此刻,书香看到妈捅了二哥一指头。她说:“又该喝你喜酒了。”突然来这么一句,简直喜从天降。“不还早呢吗二婶。”书勤这么一说,书香舔起舌头瞥了他一眼。二哥梳小分头挺有派儿,就是西裤衬衫显得过于老气,老气的还有大哥,差不多也是类似装束,发型也一样,可能机关单位上班的人都这幅打扮,没来由给人一种暮气沉沉感。“瞅瞅,二儿越来越稳当了。”不知妈为啥要这么说,目光一转,书香就把视线定在灵秀脸上,“说的都啥?”

“都啥?你瞎扫听什么?”灵秀笑着斜睨了一眼儿子,对两个侄儿伙计说:“不叫她们了吗?”像是打哑谜,随之夕照的日头就砸在书香的脊背上。

哥俩齐声道:“叫了,颜颜也正醒盹呢。”

灵秀点头时,书香“切”了一声。他抹了抹脸上的汗,终于直起腰来:“不就我二嫂怀孕的事儿吗,当我不知道?”

“也不傻哈。”灵秀上前挎住书香胳膊,“走,跟妈前院瞅瞅且。”香风袭来,书香红着脸把相机交由到二哥手里,嘴上虽不愿被落此称呼,却也嘿嘿嘿地把脆生白嫩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想说妈你都多长时间没给我咂儿摸了,哒哒中不免就又多吸了两下鼻子,这下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小说里描画五气朝元,身轻如燕中,他也觉得自己已然三花聚顶,得了道行。“晚上我从哪睡呀妈。”

就照相这会儿,院子里已经嚷嚷起来——赵解放一旁指挥着,随后陆陆续续开始往院子里码桌子。照了张全家福,灵秀说你们先照,云丽也想跟着,被她拦下了,“我一个人去就行。”碎步一趟,来到院前喊住了赵解放。“老哥,吃饭时给大伙儿念叨下,八点还有音乐会呢,别误了正时候。”这么说的意思也是怕大伙儿喝起来没完没了,“吃饭时还跟晌午一样,给每桌上箱凉汽水。”

赵解放手夹着烟,眼睛一眯道:“二奶奶就擎好吧,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瞅他一脸玩味,又是色眯眯的样儿,灵秀啐了一口:“呸!赢钱了又哈?”

“还别说,”赵解放嗓门大,快赶上鼓风机了,“连切了几次锅。”正得意,门外忽地有人咳嗽一声,打断了他。来者重枣色脸,三角眼,还二等残疾,正是书香嘴里的顾哥。他走进院子时,书香也正召唤。“妈,妈妈。”他喊灵秀,他让她赶紧进来照相,“来呀,还干啥呢?!”其实这么盯着已经瞅会儿了,先是赵解放,而后不知妈跟顾哥又说什么,在那交头接耳。被书文拉过去,俩哥哥都是西装革履,再看看自己——大背心工装裤趿拉板儿,怎看怎都太随便了,“这大光膀子的,我是不是也得换身行头?啊?”

“三儿怎那么多事儿?”丁佳举着相机直摆手,结果书香也挥起手来,“别老说我,啊,这还没问你几个月呢,真是的。”人虽老实下来,也不管丁佳脸红不红,却又偷偷把手伸到背后,举着个v字扬在他二哥脑勺上。

“你放心……”左右看看,顾长风凑到灵秀耳边,扬脚尖时又拢起手来,“喝多了怨得着咱们吗?”而后嘿嘿起来,除了俩三角眼更三角了,脸上的横丝肉也揪在了一处。“这叫天有不测风云。”

灵秀笑着抿了抿嘴,片晌才说:“要婶儿怎么答谢?”不等顾长风言语,又补了句,“只要不违背原则,婶儿都答应。”

开始顾长风还笑呢,后来嘴就咧开了。“说谢就远了,是不是……当年要不是你把我捞上来,我能有今天吗?”追忆中,他看了看西场方向,挺不是滋味,就在“滋”了一声后对着灵秀说:“严打又开始了,不管它开不开始,我就是想尽我所能,反正活着就是赚的。”

沉默中,灵秀把手一合,搭在身前。“婶儿知道你有心。”迎向顾长风内双三角眼,然而话锋忽地一转便又提起了李红照,“怎没见她跟你一块进来?”余光已然照见门口动向,见一个身着工装裤且推了个平头的家伙在那施施溜溜,不禁皱了下眉,不过很快她又笑了起来:“这才出来多会儿?你看,你兄弟又喊开了。”侧身朝正房瞅去,还指了指屋子里的人,“周二找了我一天,这埋怨,硬是好几天没搭理我。”这么说着,还拍了拍顾长风肩膀,“不管怎着婶儿都得再请请你,也算是替你兄弟谢你了。”

就在书香不耐烦时,曼妙的身影又打门外走了进来。“就等我了?”笑容展展,扫视中,灵秀看了看杨伟,又看了看杨刚,边说边从谢红红手里抱过颜颜,朝云丽道:“跟爸妈再照两张,这回呀,咱不带他们玩。”她嘴里的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小字辈了。

背心不背心先不说,书香认为自己应该换条西裤,最好再穿上皮鞋。杨刚向他招手时,他扫了眼灵秀,他说大你等会儿我。“我得换身衣裳。”不由分说,拔脚就往外走。

灵秀朝他“哎”着,扬起手召唤:“还换啥换,这都该吃饭了。”

书香摇起脑袋,上前拉住灵秀就往外走:“妈你把皮鞋也给我找出来吧。”

灵秀说你这才叫想出一出是一出呢。“什么时候了还穿皮鞋,脚丫子又没洗。”她看着儿子侧脸,笑着,不知不觉中竟撅起嘴来。出了屋,就这么穿过人群,跟着他一起走进前院正房,抽回小手时,手背上什么时候给汗打湿的都不知道。“妈说你什么好,屎到屁门才拉。”

看着衣柜前的诱人身段,流波之下,书香搓搓手,脸跟贴在热锅上似的,不得不深吸口气。再去看时,落在他眼里的则又成了剔透晶莹的元宝耳朵,他就又深吸了口气。心口窝疯儿多,我还扎了个猛子,答应焕章就扎一个,真就扎一个妈,水流倍儿大,我都给冲到十二里湾的岔口去了。”一气之下,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托着衣服正往外抻,给这猝不及防拦腰一抱,灵秀陡地瞪大双眼。“你干啥?”浓重的喘息来自身后,她咬了咬嘴唇,甚至一下子忘了儿子才刚都说了啥,“多大了还跟妈撒贱儿?”须臾间转过身子,朝窗子方向瞥了瞥,衣服推塞过去时,脸已经绷了起来。“要死是吗?!”她边说边哆嗦起手,掐了过去,“是吗?!”

入耳的声音并不大,但疼,其时表嫂也还炕上躺着,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他也被妈拧着耳朵拽到了西屋,“还敢不敢?还敢不敢?”夕照的日头不知被谁扔进来,后来裤子是怎脱下来的全然不知,“知,知自己是谁吗?!啊?!”声音依旧不大,却日头一样打在脸上,“连我,连妈你都敢……”就是在这溽夏难捱躁动莫名时,几天来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给冲动搅和黄了。

焕章过来时刚开饭,他说你琴娘可能中暑了,“就别等她了。”进屋后,书香回头又扫了眼。他看着赵伯起跟贾景林在那聊着什么,他认为自己应该去西场看看——把菜和酒倒脸盆里,然后再泼他们脸上,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给杨伟这个他应该称之为爹的人也来这么一手。当然,这也就心里想想罢了,今儿什么日子,天塌下来不也得忍着,这正忍着,一旁忽地咳嗽一声。“要反是吗?”

“啊”了一声后,书香看向灵秀。“喝口啊。”他说,说话时,他又干笑两声,“晌午不也……”

“喝口?”不等儿子说完,灵秀已经把话扔了出去,“才多大就五毒俱全?”她说拉倒吧你,而后说没点规矩,“你爷你奶都还没端杯呢,你倒不客气了。”最后指着汽水,说要不就喝这个,要不就出去吃,“瞧着办。”

没等书香瞧着办,李萍已经扬起手来。她叫了声小妹,又捋了书香脑袋一下,边笑边说:“还不去给你妈满上?”

“还没吃饭就下军令状啊。”云丽也笑了起来,“瞅瞅,三儿都给整懵了。”

灵秀眨了几下眼。“妈你净瞎说。”呵呵笑着,转而又看向云丽,“不是你念叨前儿了,脑袋都给我念叨大了。”一时间笑声四起。

被爷奶护着大爷挡着,书香边拿眼角窥视边搓脖颈子。“傻小子,去呀,倒酒呀。”屁股被大爷拍了一巴掌,书香如梦方醒,这蔫溜溜地走过去,不成想又被妈卜楞到了一边。“还没喝就多了?这要是信着,啊,指不定又,愁死我了快。”灵秀有些语无伦次,也没看儿子,张罗着让杨廷松和李萍赶紧落座,又朝杨刚和云丽摆手,说都别站着,“坐呀。”话落,大侄和二侄两家陆续都凑到了门口,儿子却还在那戳着,她就朝他“哎”了一声,“还等啥呢你?”

或许是因为高跟鞋哒哒两声,或许是因为妈恼羞成怒,书香便又激灵灵地“哎”了一声。

别看晌午跟去敬酒,但真要说来拜寿的一共有多少人,书香还真说不清,尽管此刻滴酒未沾。刚坐下没多久,可能十分钟,也可能是二十分钟,敬酒就走马灯似的又开始了。门前,他们前窜后跳往屋子里涌,杯里的内口酒就像新出锅的大便,老三篇开场白一过,端起来就往嘴里灌,生怕喝晚了尝不到热乎的。好在这些人都是打个照面就走,没做逗留,而座上的两位女主人——云丽和灵秀也没再像晌午那样回敬,可即便就算这样看着也够紧心的。恍惚六子也在其内,还有铁蛋,人模狗样的笑得比蜜还甜,书香真想站起来说说——“吃唆了蜜了是吗都——三爷正好也有一根,还有俩蛋呢。”

台子搭起来时,吃过饭的人又去而复返。他们结伴而来,手里拿着大蒲扇二蒲扇,兜里也揣着风油精、清凉油,或叼着烟或端着茶壶,云集到院子里。来晚的内些年轻人没占着好地界儿,干脆搭伙爬到墙垛子上,半大孩子遛狗似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话筒一开,主持人很活跃,喂喂两声后便先把祝福给东家送了出来。这时,院子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连西场树上都给一群年轻后生占领了,黑压压影绰绰,脸上也都五光十色,在地上房上树上闪耀着穿梭着,群魔乱舞似的,而谢津的《说唱脸谱》便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饭后喝茶闲聊,喧闹中似偏安一隅,书香就又听到了老生常谈。“根不能丢,本更不能忘。”说的时候,杨廷松已经端起沏好茶叶的罐头瓶子。他对着瓶口吹了吹,在冉冉升起的水汽中又说:“当然,也不能不与时俱进脱离生活嘛。”就这些或许书香以前还有兴趣,自打发现丑闻,便再也不信内套玩意了,就如此前所听的什么三更灯火五更鸡这类话。有那么一阵,他甚至想大喊一声——“老子站着说话也不腰疼!”开玩笑吗不是,但苍蝇无处不在,总不能因此因噎废食吧。“说到底,农民就是农民,农民就要深入大众,就要和群众打成一片。”车轱辘一开,内兴奋劲简直豆腐一碗一碗豆腐,而书香却被辗进泥里,“一家人分得开吗你说?肯定分不开啊!”就是在这分不开时,亮堂声盖住了曲声,由杨刚接过了车轱辘:“就这块,啊,还是咱爸看的透彻。”这番话自然是和他兄弟说的,看得出,他很高兴。他兄弟也很高兴:“爸向来不就洞穿事事么,又与世无争吗。”哥俩这番话说得老爷子脸上笑意盎然,本就红光满面,这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爸和你妈最大的快乐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过日子嘛,过的不就是这个人嘛。”说的时候,目光在一众妇女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老伴儿脸上。

“人多吃饭才香呢。”边感慨边附和着杨廷松,就这话李萍还对俩儿子说:“昨儿晚上你爸这念叨,说最高兴的日子就是这过生日,小华不也放假了,到时候人就真的齐了。”提了两笔闺女,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她说哪都好,就是天太热了,“你说说,啊,去年还不这样儿呢。”

“报上不都说了,首府内边更邪乎。”杨廷松呵呵笑着,“也到了热时候了不是。”说完话,他眼皮一耷拉,对着瓶口吹了吹,继续小口抿了起来。

杨刚瞅了眼云丽,笑着说:“半夜都热醒了。”随即他又说:“早就想装空调了,我看……”不等他说完,杨廷松连连摆手。“再把嘴吹歪了。”他放下罐头瓶子,从桌上拿起香烟抽出一支点上。“热是热了点,不热能叫夏天吗?”青烟从嘴里吐出来时,他又说:“这可不是什么坏事。”

是好是坏书香不知道,也没心思管。他乍着头发,就跟打车轱辘底下爬上来似的,他抹了抹脑门上汗,也想跑出去吼上两嗓子。昨儿确实热,白天热晚上也热,热的人五脊六兽睡不着觉,汗顺着脖颈子往下淌,擦都擦不供。躺在床上,他跟焕章净折饼子玩了,后来干脆搬到大房里,铺了席子,又去菜园子舀了半盆凉水,那也是愣了不知多久才静下心。歌在飘,他也跟着晃荡起fqsk</kbd>二哥结婚时姑姑提起的内段往事。黑白色组成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翻涌,几乎和球场上的追逐异曲同工。彼时心里所想,妈要是看到这狼狈相肯定又该数落我了。现在呢?都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得好听,一百年的变化谁又知道。

院子里锣鼓喧天,知道献唱的是县文工团的,不知道的却是,演唱的曲目里竟有《梦回唐朝》。就回头这工夫,窗外跟着了魔似的,在颤抖着。然而没等书香完全转过身子,忽地又顿住了。“跟我嫂子还说呢,要给你唱一出。”扭脸间,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头乌发,就只这么一闪,他歘地一下就把内只小手又抓了回来。“你看……”似是被歌手全情投入所感染,每个人脸上都带起了笑。很快,奶奶的喊声也传进了书香的耳朵里,“跟云丽忙里忙外的,妈哪舍得,要唱也是妈唱。”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同样很快,外面也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她说过瘾不,四下里随之一片嚎叫,她又说接下来由谁谁谁给大家奉献一曲《祈祷》,随后一男一女就唱起了《祈祷》。

灵秀往西扫了一眼,抖了两下腿。“妈——”清冽的混唱间歇,书香咧了咧嘴,手虽松开,脑袋却耷拉下来,与此同时,他也被灵秀拱了一下,“咋了?”乌黑的秀发垂在腿上,映入眼帘的脸蛋似海棠花开,然而转瞬又拧眉而视起来,“要干嘛呀香儿?”如梦境重演,又似汩汩泉水注入心田,书香张了张嘴,一时间嗓子眼被卡住,说不出话。“咋了这是?”洪亮的声音就来自对面,不过没等书香作出思考或者把脸仰起来,左手就又给娘娘抓住了。“能咋?不就是气不顺给我嘟噜脸蛋子看吗。”来自东侧的声音饱满,语调清澈,听起来似乎不像生气样儿,却又说不清道不明,“打吃饭到现在就一声不吭。”

“不吭就不吭,说了归其,还不是妈亲。”左手被捏了捏,奶声奶气的话也是令人脸红心跳,更脸红心跳的还在后面——妈说他:“多大了还靠人儿?不臊得慌?”阵阵香风在歌声和笑声中荡漾起来,充斥耳畔时,同样嚅软的声音自西向东也在这个时候渗透过来:“多大不也是孩子吗,到了该哭该笑的岁数,还不让发泄?”月光当头泻下来,窗外的世界跟锅里的粥似的,歌声掌声欢呼雀跃声,就热闹而言,跟过年别无二致,甚至更胜一筹。他们也在发泄,颠起脚尖或吼或吹哨,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然而不管台上台下,也不管你是脸大脸小是哭还是笑,此刻注定都会大汗淋漓——自然,书香也不例外。“劲儿比我大,个头儿也比我高,敢不让吗我?急了还不把我掐巴了?”几乎瞬间,他就想到了内个倾盆大雨的早上。“就这轴劲儿,啊?随谁啊这是?”稀罕的味道就是在这咯咯咯中携裹而来,又在这夏日里的晚风中被他吸进鼻子里,是故,吸着吸着他就着了魔。

兴之所至,李萍笑着问唱哪出。灵秀提议说玉堂春,“女起解也行,要不昆曲也成。”这么一说,正合李萍心思。“那妈就试试?来段女起解?”她嘴上说试试,就清了清嗓,一声“来”后,随之打起拍子。不约而同,灵秀和云丽扬起手来也跟着打起拍子。“苏三离了洪洞县,将是来在大街前。”意想不到的是,六十多岁的人亮起嗓子竟不输年轻人,圆润平滑起落有致不说,在外界干扰下吐字竟也还能如此清晰。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吧,唱了两句之后,李萍还拉起了灵秀的手示意,灵秀就朝云丽递了个眼儿,随后就跟着唱了起来:“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嘹亮的水嗓儿清脆柔美,像是在娓娓倾诉,又像是在重温逝去的内些美好时光,尤其是那扬起来的兰花指,舒醉了夏晚,也让某人沉浸其内无法自拔。

书香确实有些无法自拔,也正听得如痴如醉,然而调儿却忽地一下变了。“想着你的心我想着你的脸,想捧在胸口能放就不放——”意识到被干扰后灵秀就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还边连连摆手说“串了串了”,然而手却没收回来,一扬一转搂过时,书香眼前的瓦蓝色就都成了海棠色,沁香扑鼻,“都你搅合的。”

饭后西屋又开始热火朝天起来,桌子上码了不知多少票子,他们轮胳膊卷袖子,眼睛瞪得溜圆,如临大敌似的。院子里也热火朝天,他们脸上擦着粉,霓虹灯下,身上又打了层发蜡,虽听不清嘴里说的是啥,但有别于西屋里的一脸严肃,他们脸上则都带着笑。也难怪,往常都只是在老槐树底下耍嘴皮子,今儿这场面就跟去夜总会似的,不说一年赶不上一次也差不多,还不可劲儿折腾。

书香也想折腾,不过一圈下来却只是把狗抱了进来。灵秀说你这就是疑心病闹的。“心眼怎这么小内?啊?”她脸一板,腾出手来就掐在儿子的胳膊上,“老实给我家待着,哪也不许去。”就这一下书香嘴就咧开了。“唉——”,他脸跟嘬瘪子了似的,也夹起胳膊,“轻点,妈你轻点。”跟着倒霉的是他怀里的俩狗子,还没弄明白怎回事就给挤的呜呜直叫。“轻点?放下笤帚又改扫帚,你怎不提笼架鸟介呢?”她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叫你不知道干净。”光这点,不说妈有洁癖也八九不离十,但刚逃过一劫,打死他也不敢跟灵秀这么说。丢下狗,他胡撸两下胳膊,瞥着灵秀问说我睡哪,言下之意家里也没地方,“不算焕章跟保国,不还有大鹏呢吗。”

“别问我,爱睡哪睡哪。”就在他正要回嘴说点什么时,云丽也正出来。瞅见这一幕时,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还跟娘娘去东头得了。”边说边笑边往前走,凑到灵秀近前时,一把挎住他胳膊,“你说好不好?”曲声悠扬,香槟色的裙子也跃跃欲试。一起飘动的还有眼前的粉红色,但书香不敢多看。他瞥着云丽,也许是不置可否,可能也是没来得及说,灵秀这边已经把话接了过去:“我看,给你娘娘当儿子得了。”心境才刚和缓,这下又给书香弄得皮球泄了气,呆愣愣戳在原地。

打牌的仍旧在打牌,唱歌的也一直在唱着,他抬起头时,姐俩挽着手已经走出堂屋。看着她俩穿过人群消失不见,洗过手后,书香心里这邪火仍就没有消退。他也走出堂屋,在人群里饶了两圈没找到六子却看到了角落里不言不语的琴娘。“就你一个人吗?”可能是挨得太近,又或是凑近耳边,还把琴娘给吓住了,“是我,香儿。”他忙拉住她手解释。

秀琴拍了拍胸口,缓了缓,才说:“上哪嘞?”

“听歌呀,刚打屋里出来。”琴娘穿的裙子已经换成了背心,多半是洗过澡了,“焕章说你中暑了?没拿点药吃?”

“喝了瓶藿香正气。”书香“哦”了一声,闻了闻,的确有股子藿香正气味儿。台上咚咚咚地,也分辨不出琴娘说话什么调儿,不过瞅脸色像是中暑的样儿。“好点没?”贴近耳畔时,见她点头,他就咧嘴笑了起来,复又拢起手说:“尝内牡蛎没?”

秀琴又点了下头,同时也扭脸凑到书香耳边。她笑着说尝了,“就知道是你给琴娘留出来的。”

“花露水还真没少擦,嗯,真香。”借着说话的当儿,书香对着琴娘脖子又嗅了几口。“内东西吃多了……”嬉笑着把手一揽,不自觉地就把她抱在了怀里。“健美裤咋整上了?”稍愣了下,两只手就顺着琴娘小腹一滑,转悠到身后,隔着衣服抓了起来。“我爷去你那喝酒来?”话刚撂下,不想琴娘身子一颤,脖子竟颈了起来。“咋了?”见状,他一脸困惑。

“没事儿。”

“我摸摸。”说摸就摸,书香侧身把手探到琴娘脑门上试了试,又把手背搭在自己脑门上,确认没问题心里这才踏实,“内天不下雨了吗,黑布隆冬的还以为看错了,要不是后来我奶告我,还真不知他干啥去了。”连说话带听歌,跟着音乐摇着,胯下竟有了感觉,嘿嘿嘿中,他问:“要不是去我艳娘家,内天我就……”不愿再提,手指头就顺着健美裤往里钻,溜着小腹插到了琴娘的腿当间儿。

秀琴把眼一闭,鼓秋起屁股时,靠身询问:“要不,跟琴娘回家。”

书香搓起手指头捏了捏鼻子,给淡骚的屄味儿一催,fqbook了琴娘身上,“啥玩子?”话是吼出去了,冷汗也歘地一下从脖颈子后头冒了出来。

突如其来,焕章也吓一跳。“没干啥?你干啥?”这话怎说怎没道理,却又猜摸不透杨哥心里,“妈?”看杨哥身后那人像母亲,细看之下,确实是。“你也来了。”

“我——,不正想给琴娘拿瓶凉的喝吗。”解释完,书香这心还扑通着呢,“都出来了?大鹏跟保国呢?”

“屋(里)跟王宏斗地主呢。”焕章朝秀琴嘿嘿一笑,又对书香道:“大娘跟我灵秀婶儿都来前院了,左等你也不来,不找你来了。”

“看见六子没?”

“没在西屋?”到现在也没见着哥们,不过之前倒是在院子里看见了许加刚,“上屋里找我来?”

“都说你出来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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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这些年,其实也就五六年而已,我是在16年底认识的老婆,那时候还在打暑假工,一次员工培训认识了老婆,第一天看见的,第三天就要了微信,第四天就确定了关系,第五天俩人一起去下山吃饭,在一片小树林里,按着她给我口交了,射在嘴里。
母山行
村里的留守女人之少妇夏月
2002年8 月,鄂东某山村打谷场,圆月长空之下,依稀能看见稻草堆里有两个蠕动着的黑影。 喘息声合着呻吟声,寂寞的夜空被一对男女的苟合声音点燃,如同开花的翠竹噼啪作响。 而远处的露天电影场子里,正传来巩俐演的《秋菊打官司》的对白……
汉武秦皇
屄穴洗淫枪(偏偏喜欢你)
中国东北,有个拉邦套的风俗,丈夫在没有能力维持家里生计,或者家里遭受巨大困难,在征得妻子同意的情况下,再招一个夫婿,以维持家庭的生活。 这风俗在东三省由来以久,民国时更盛,东北许多地区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前后两个丈夫还会天天凑到一起喝酒,床上三人也是坦诚相对。
水临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