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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章点了点头,知道杨哥说得没错,伸手一指坡下:“哥哥,咱接着炸喜鹊窝介!”一起来到坡下,兴奋劲儿一来,那几捆二踢脚和黄烟炮还禁得住这哥仨放,很快就在他们手里给了账了。

都在兴头上,哥仨撒着欢顺着省道一边追一边跑,合计着趁天色还早,再搞点玩意乐呵乐呵,就手回介把链子把儿拿来,一并试试火。

我虽然读书在梦庄,沟头堡毕竟是我的故乡,春来茶馆毫无印象,怎就没看过那位老板娘……杨书香嘴里哼着改编的《沙家浜》,在焕章的配合之下打西场走进自己家。

刚迈进门,杨书香就看到爸爸蹲在南墙根底下轮着个榔头不知在干啥。细一看,还有一大堆信封散在地上,内脑子里的弦儿可就绷紧了。紧着步子跑过去,杨书香后脊背都冒出了凉气:“我相片内?”他冲着杨伟问了一句,在那堆信封里翻来覆去卜楞,不见自己跟妈妈的合影,又问了一句。

杨伟根本没搭理儿子,抡起榔头死命地砸着。焕章一看情形不对,杨哥心爱的东西都给祸祸了,卜楞着保国就往后院跑:赶紧找灵秀婶儿介,杨哥可别给杨老师揍了。

“你跟谁说话呢?”把链子把儿和牛耳尖刀砸成了废铁,杨伟把榔头一丢,站起身子嚷了一声。

没看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杨书香的眼珠子都立起来了:“我跟我妈照的相片呢?” 一边喊,一边飞似的跑进自己的房间。他把抽屉往床上一折,翻腾遍了又返回头跑了出来,冲着杨伟吼了起来:“给我弄哪介啦?”

杨伟把手一伸,“啪”的一个耳刮子抽了过来,打在杨书香的脸上:“你跟谁说话呢?没点家教了!”这时,柴灵秀和陈云丽已经得着信儿,由后院跑了过来。

挨了一个嘴巴,杨书香楞瞪着眼珠子不躲不闪,张嘴又喊:“你把相片还给我!”

跟老子这样说话,要造反是吗?!杨伟轮起巴掌刚要打,手就给柴灵秀攥住了。柴灵秀原本的一张笑脸此时变得冷冰冰的,身子微微颤抖对峙过去:“你干嘛打他脸?” 抢上前的陈云丽搂住杨书香的身子,急得喊了起来:“怎么还抽嘴巴子,小伟你这是要干嘛呀?”

“你问他要干嘛?”杨伟眉头子一皱,也不管风度不风度了。

杨书香挣脱了陈云丽的束缚,往前闯了下,面对着杨伟:“你凭什么祸祸我东西?”

“凭什么?就凭你不学好!”气血上涌,杨伟活动着自己的手腕,挣脱不开就瞪了柴灵秀一眼。相片其实给他放东屋了,见儿子跟老子叫起板来,忍了这么多日子的火终于爆发出来:“啊,之前打架我就没搭理你,来劲了是吗?!啊,还跑梦庄高中丢人现眼介。啊,还当着你们班主任和满屋子老师的面打电话,谁给你的权利?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吗!前两天还跟王辉动手……”杨伟说得呼哧带喘,把手一举,对着柴灵秀和陈云丽嚷嚷道:“我回来前儿看他正站在西场上抽烟呢!”此时,杨庭松夫妇和杨刚从西角门前后脚一块走进来,正听到二儿子杨伟在喊。

“你给我相片,给我,给我啊!” 除了抽烟,杨书香没觉得自己哪做错了。本来挺高兴的一天,这下子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我给你,我给你一嘴巴!”杨伟趁着柴灵秀不备,伸出左手抽了过去。

柴灵秀一个闪身挤在当间儿,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脖子上。这一下可把杨书香打急眼了,脑门子青筋凸显,他扑身上前抓住了杨伟的胳膊,瞪起眼珠子吼道:“你凭什么打我妈?你凭什么打她?”一脑袋撞了过去。杨伟就“哎呦”了一声。

夹在当间儿,手疾眼快柴灵秀一把抱住了儿子的身子。怒火攻心之下被抱住了身子,杨书香怔怔地看着妈妈,除了愤怒,眼里弥漫着还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妈,他打你,他还把我跟你的相片给祸祸啦……”

儿子胆敢动手打老子?简直无法无天了!老羞成怒之下气得杨伟脸色发紫,心发突突,戳戳点点嚷嚷起来:“都,都看见没,啊,看见没?这都是你们惯出来的!”抡起拳头就要再次动手。

“小伟你要干嘛,你要干嘛!” 李萍不是瞎子,进来时已经看了个满眼。她抢上前抽了儿子一巴掌,打得杨伟懵鹰似的呆立在当场。杨庭松跟在老伴儿身边,跺着脚也急了:“老二你有事说事嘛,干嘛动手打人?”

“他犯错就得挨揍!”醒过闷来,杨伟双手叉腰,急赤白脸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掺和啥啊?”

“老二,我知你不想过年了?!” 李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见儿子动起手来连儿媳妇都打,当场就急了。纵使再不对,也不能这样做:“你要疯是吗?你要觉得不解恨,连你妈我也一块打!”老伴儿给气成这样儿,杨廷松指着杨伟摇晃着脑袋,一个劲儿叹气:“老二啊老二,你怎么当的老师?啊,爸教书育人一辈子,是这个样子吗?”

这头劝说着爹妈,那头杨刚上前又抱住了杨伟的身子,把他推到了墙边上:“小伟,你跟咱爸咱妈什么态度?”

婆婆的脸都给气紫了,公公也给气得直哆嗦,柴灵秀压制着心头怒气忙抱住了李萍的身子,劝说他们公母俩:“爸妈你们消消气,咱都回后院介吧。”陈云丽则抱住了杨书香,也劝:“爸妈,听小妹的咱都去后院。” 杨书香咬着牙,不依不饶:“相片他还没给我呢!”陈云丽哄着劝着,抱着杨书香的身子往外推:“行啦行啦,回头娘娘给你要来。”

“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给拦在一边,儿子又目中没他这个老子,杨伟的肺都快气炸了。杨刚推着杨伟的身子让他进屋冷静冷静,杨伟用手一抽:“没你什么事儿!”

杨刚摇起脑袋,脸沉了下来:“小伟,差不多得了!”见众人都把矛头指向自己,连大哥都指手画脚插一脚进来,杨伟这心里更冤了:“你少给我废话!没你还坏不了事儿呢!”把个杨刚说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才刚回家聚在一起,有什么事儿你就不能好好说吗?”柴灵秀阴沉着脸,她强压着怒火,回眸瞪了自己男人一眼。大伯子回来时说赵伯起拉着他们一道去沟上村喝酒来着。她在后院等了会儿,心说老爷们也该过来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哪知等来的却是焕章跑过来送信:灵秀婶儿你快去前院看看吧,我哥跟杨老师喊起来了。果然是喊起来了,没进门就听丈夫在吼,她这心都提溜成一个儿了。打儿子不说,此时又闹成了这个样子……

回到后院,李萍和陈云丽一通忙乎给杨书香脸上涂抹着香油。杨书香撇着嘴:“我相片还没着落呢!”看着儿子脸上的红印,柴灵秀掐向他的胳膊,身上却一点劲儿都没有了:“你个傻东西。”眼泪悬浮在那双大杏核里,溜溜打着转儿。

杨书香心里一阵别扭一阵心酸,抓住了妈妈的手,才发觉她的身子一直在抖:“妈,我不疼。”又伸手摸向她的脖子:“你干嘛要拦着我?”想起妈妈替自己挨的那一巴掌,心就跟拿刀子给剜了似的。

“还有个不疼?”陈云丽用棉布沾着香油围着杨书香的脸蛋蹭,看着柴灵秀从那强忍着,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就直说直摇脑袋:“小妹,你去炕上躺会儿吧!”李萍也劝,搂着柴灵秀让自己的二儿媳妇甭生那冤气:“小妹你听妈的,甭跟他一般见识”。柴灵秀只摇头,手却搭在了儿子的手上:“一根筋,你咋就不知道跑呢?”

“就是跑我也得带上你……”杨书香嗫嚅地动了动嘴唇。相片不知给弄哪介了,一想到这,脖子都颈起来了:“我就穷耿直了,打死我也不跑。”

“说得都是气话。”李萍用手拍了拍孙子的脊背,又推起柴灵秀的身子让她上炕:“听妈话,甭跟老二执气。”柴灵秀冲着婆婆笑了笑,继而转过身子把儿子的脸搬过来。杨书香撅起嘴来:“真没事!”眼睛盯在妈妈左脸颊的下面,话却带着哽咽。

“小伟他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都啥年头了,咋还老脑筋用那个法儿!”杨廷松叹息一声。儿女双全成家立业,年轻时老伴儿动手打儿子和闺女他都拦着护着,更何况是风烛残年面对孙子了,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见父亲绷着个脸,杨刚把烟递给父亲,陪在他身边不停劝着。

陈云丽把香油碗放到堂屋的柜橱里,翻身回来。柴灵秀把目光送过去:“嫂子,让香儿跟你去东头住几天吧!”抓住儿子的手紧紧握着,一阵心恍惚,连连低语:“香儿,你跟他动手不对……你咋就不听妈的话,臭缺德的,他打你你咋不知道跑呢……”

唯有时间一直在转悠着,分分秒秒滴滴答答。屋子里除了沉默,依旧还是沉默。众人给杨伟这没来由的一闹弄得心情糟糕透了。

相片最后还是陈云丽跑去前院给要回来的,她拿着那张母子照仔细打量,而后把它亲自递到杨书香的手里,搂住了他的身子轻轻安抚:“难怪儿子会急眼呢!”

失而复得,杨书香靠在陈云丽的怀里,紧紧捏住那张相片:“娘娘,我不过介了,我就从家陪着我妈。”

“听话,别让你妈心难受。”陈云丽抱着杨书香,拍着他的肩膀哄劝着。杨书香卜楞着身子,直勾勾地盯向柴灵秀:“妈你告我,我是又做错了吗?”眉头子一拧,就被杨刚架了起来:“相片放家,跟大走。”杨书香侧着身子喊起来:“妈,妈妈,你跟我一块走吧!”

“香儿,听你大话。”柴灵秀从炕沿上把相片捡起来,把脸儿一背。

“小妹你听妈话,炕上躺会儿!”李萍搂住了柴灵秀的身子,悄没声地用手绢给她擦了擦眼角。柴灵秀嘴上说:“妈你甭管,没事儿……”眼睛却盯紧了窗外。

“妈,妈妈……”杨书香执拗着,从堂屋一直到院子里,隔着窗子频频呼唤。他的身子被杨刚推抱着直到躺倒在大大家的炕上,盯着天花板愣神,仍旧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父亲,怎么就平白无故就给他抽了个耳刮子,还把自己妈妈给连累了……

回顾着这段极为特殊的成长过程,杨爽曾不止一次问过妈妈:谁都什么样儿?他就知道口说八道却不办人事,我就不明白了,人家的爸爸都怎么做的,他又是怎么做的?他做得就到位了?会写人这个字儿吗?

历练的那些年,他放逐自我,而后又穷万里路,最后得出了一条:哪怕你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十全十美让所有人都满意都接受。其时,柴灵秀早就对他说过这个话。杨爽还反问自己:倘使没有他对我的薄情寡淡,用他那种以自我为核心、自私自利的方式处处针锋相对于我,是否在离经叛道的路上我能审视自我,返回头重走一遍?是我妈把我拉扯大的,我是不可能去走回头路的。如同他爱惜羽毛一点征兆都没有就把我拎出来吓唬一顿,有些事儿注定改变不了!

面对杨伟时,杨爽借鉴了自己大大曾说过的话:“我也就比你晚出来几年。当年老贝两把菜刀闹革命,你甭倚老卖老跟我端老子的架,现在给你两挺机关枪你丫都出不了北京城。”

……

“大跟你说,今晚上放开量,从家可劲儿玩。”杨刚拍着杨书香的胳膊把他从炕上拉起来:“看没,录像机大给你拿回来了。”

“我抽烟是不对,那也不能祸祸我东西!我就不明白他这火怎么来的,不一神经病吗!” 杨书香心里是又憋闷又窝火,把个脑袋一耷拉,怎么想怎么别扭。

“三儿,你听大说啊……一会儿吃饭你喝哪个酒?四特、西凤、汾酒……”杨刚转移着话题,掰着手指头把白酒的种类念叨出来,还特意吩咐道:“这手等工夫就好,一会儿菜上来,今儿咱就敞开篓子喝酒。”

看着大从那变着法来哄自己,杨书香都不好意思再矫情了。心目说,同样是一个妈生的,咋味儿就不对呢?在大大的感召下,他的心渐渐被捂热乎:“大,上次喝的那茅台就王八血,劲儿可够大!”又小声嘀咕一句:“搞得我下面硬邦邦的。”

“哥,要不要给三儿尝尝我新泡的那个?”陈云丽耳朵尖,听话搭音儿,笃笃的切菜声也传进里屋:“你大回来这几天呀,晌午喝完晚上喝,昨个儿他后半夜回来喝得那叫一个醉咕隆咚,做梦还念叨你来着。”

“大你不会少喝点!”杨书香屯着身子下地儿,又冲着堂屋说:“娘娘,用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我跟你大就办了。”

“我怕三儿喝完之后鼻子汆血。”鹿鞭泡的白酒杨刚没提,并不是他舍不得,那大瓶子里刚泡下,早晚不都能喝吗。

“啥玩意,狗鞭泡的白酒吗?”前些天去贾坟那边杨书香还跟贾新民提来着,说转年给他留心踅摸:“那东西壮阳,我是不能碰。”

杨刚嘿嘿直笑,想起前些日子和侄儿喝的那两次酒,跟杨书香比比划划:“你看呀,酒还是喝高度的好,不过你这刚学,大看你还是喝低度的吧,慢慢练练也就成了!”

东头这边一拉溜六间屋子,杨刚他们住在西首这三间,他走进堂屋把小八仙桌搬到了炕上,又把碳火炉子往桌上一架,羊肉片就端上来了。两口子手脚麻利,切菜的切菜,拿酒的拿酒,没一会儿就把东西都备齐了。

院子里已经彻底黑下来了。站在堂屋里,杨书香点了根烟,腮帮子给杨伟勺那么一下终究还是有点疼: “你说本来挺高兴的事儿,净弄幺蛾子。”嘀咕了一声,忙劝说杨刚: “大你甭弄那么多菜,差不多就行啦!”

“凑合哪行啊!吃饱喝足就不惦记家了!”陈云丽抹过手把鸭蛋端进屋,拿着丝线一边切,一边说: “当年你大出介当兵,孤零零一个人儿从那边硬挺着,可不是那年头了。”

溜达着走进屋,杨书香帮忙用手扶着鸭蛋:“那我大他就不想家?”

“怎不想?他不说罢了!”杨书香看着陈云丽的脸,说出的话都透着委屈:“娘娘,我妈心里不好受我都知道!”

“跟小妹照得多好!三儿,给娘娘也留一份吧!” 陈云丽抠了块鸭蛋黄塞进杨书香的嘴里。杨书香咧着嘴笑了笑,也抠了一块鸭蛋黄,送进陈云丽的嘴里:“到时候就咱娘俩照。”

杨刚把冷拼端上桌,“哎”了一声,道:“爷们的心就得放大着点,苦咱能吃罪咱能受,往那一站,茅房拉屎——脸儿朝外!”说得杨书香心头倍儿敞亮,拨云见日般笑了起来:“脸儿朝里多臭,不净对着屎面壁了吗!”说得陈云丽噗嗤一声差点喷出来,直用手掐杨书香的胳膊:“都给你大带坏了……”

“那叫红脸汉子! ”见他们娘俩凑在一处说说笑笑,尤其是侄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模样,杨刚心里痛快,也就跟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这鸭蛋油够足。 ”吃到嘴里味儿还不错,杨书香就舔了舔舌头。他看着大大和娘娘热热乎乎的样儿,又帮不上忙,心说瞅人家这两口子。由此及彼想到了自己的妈妈,替她鸣不平的同时,既感怀又羡慕大大和娘娘: “大,我看你跟我娘娘就没拌过嘴,我俩哥哥也没挨过揍。”

“谁说的没拌过嘴?”陈云丽把毛衣脱了下来,毛裤也从身子上卸掉,往炕上一片腿,坐了下来:“你俩哥哥主义才多呢!三儿上里面来,挨着娘娘。”

“反正我就没看过我大他欺负过你。”抄起酒瓶子,杨书香闻了闻。脱鞋上炕,分别给杨刚和陈云丽面前的酒盅倒满了:“那话叫啥?相濡以沫是吗!相敬如宾是吗!反正我大倍儿疼你!”

“咱老杨家一大家子人不分彼此,换别的人家,兄弟不合妯娌不睦简直太平常了。当年结婚时我曾跟你大开玩笑说,东西吃不吃放一边,这人心里要是有你,不用去争嘴他也会给你把东西弄到嘴边上。”

“结果那?”给自己的酒盅倒满了酒,杨书香一解扣子,衣服也给脱了下来。

“结果……你姑跟你爸当时没结婚呢,家里就属你大他最大,他自己不吃都给我留着。”

“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你说你娘娘记性好不好?”杨刚一边说,一边把鞋脱了,上了炕用手一指滚开的锅子: “三儿,放羊肉片啊还等啥呢! ”

“我把电视开开。”陈云丽下地儿先是找来拖鞋放在炕下面,而后才把电视打开:“年前总停电,这些天白天都给过年那几天攒着呢。”停停走走时,腿上穿的健美裤落在杨书香的眼里。那是一条肉色健美裤,穿在陈云丽腿上把屁股绷得是又紧又亮,脚带一踩还显得她的大腿倍儿长。歪着脑袋瞅着娘娘爬上炕,于是鼻子尖便弥漫起一层撩人心魄的味道,整个人于熏醉前想起了前一阵子在大大家干的好事。

“大,上次从你那……”杨书香往火锅里续着羊肉片,跟杨刚把话说了一半,就把目光看向陈云丽:“娘娘,内天我那样儿对你……”

“看看,我说啥来着,三儿这没喝就多了。”上了炕,陈云丽用筷子搅合着涮锅里的羊肉,笑起来时,氤氲升腾的水汽漫过她的脸庞,连同她身上穿着的牙白色秋衣都显得越发白皙起来。

这心里扑腾着有些摇曳,不知该如何解释和面对,杨书香就把酒端了起来。

“内天大就说让你慢点喝,结果呢?那盘录像带里,你连头一个片儿都没看完就着啦……”杨刚用手压着杨书香的胳膊,让他把酒盅放下:“三儿,先填饱肚子再说。一会儿喝前儿你就用舌头慢慢裹这酒的味儿,喝着喝着你就觉着酒发甜了。 ”杨刚把涮好的羊肉往杨书香的碗里夹,一边说一边催促:“还等啥呢,先填肚子。”

夹起筷子时,除了看到大大照顾娘娘外,杨书香还看到娘娘递送给大大的眼神。那双弯弯的月牙里浸润着一股甜蜜和幸福,鼻根两侧微微打起褶儿,颦笑间着实令人羡慕而又感动。

“三儿你别愣神,吃呀!娘娘这还等着你陪酒呢!”陈云丽勾起脚丫伸到桌子下面,碰了碰他的腿:“先打个底,啊,快吃吧!”说得杨书香脸一红,仰头就把酒盅里的酒先干了:“大,我知你疼我……呵啊,这低度酒也是辣的啊……”

“傻儿子,吃香的喝辣的,味儿都在这里头呢。”知道侄儿的性子,杨刚非但没去阻拦,还把酒瓶推到了他的跟前: “当年喝酒用的可都是海碗,那才叫过瘾呢!”

陈云丽撩了撩头发,给杨书香的碗里夹送着肉:“喝慢酒谁也不是你大的个儿! ”脚丫轻轻晃动,勾得杨书香心发痒痒,眼圈一红,竟不由得抽搭起来:“娘娘,大……” 陈云丽把身子一侧,凑到杨书香的身边,腿一蜷,把他搂进了怀里:“不哭不哭,瞅把我儿子给委屈的。”拍着杨书香的肩膀,眼圈也跟着红了。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啊……”杨刚把烟掏出来,抽出一根之后扔到了对面:“大说过这里也是你的家……”用火点着了烟,嘬了一口:“三儿,你妈说得没错,再不对你也不能还手……不说了不说了,今儿个咱爷俩,不,咱爷仨痛痛快快醉一场,醒来之后就没事啦!”

“儿子,不哭不哭……”双臂一展,陈云丽拥着杨书香的脑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杨书香抬起头时,五频道正播放着山东曲阜酒厂出口的孔府家酒,于是王姬那张熟悉的脸也跟着一起露了出来。他擦了擦眼角,力士洗发水的广告随着张曼玉的舞姿把香味飘散出来。

“在娘娘这你就可劲儿折腾,自己家要是再拘闷着,那就没说理的地界儿喽……”看着陈云丽,杨书香忽地发觉其牙白色秋衣包裹之下的奶子是如此的丰耸,以至于因为自己泪水的滑落竟让咂儿头凸显得更为刺眼,稍不注意让人就把眼神聚焦过去。娘娘那翘起的地界儿像儿时自己玩的玻璃球,又酷似冬枣,圆溜溜的挺在秋衣上来回晃耸,于是杨书香就咽了口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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