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7日,除夕。
央视一号演播大厅后面的休息室。
彭向明只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吃了点东西,接下来一直到演出前,除了喝点水就几乎什么也不能吃了。
毕竟这不是普通商演,是春节晚会,是现场直播,他需要保持最好的状态,一丁点意外也不允许发生。
不过好在《追梦人》这首歌并不难唱,对于现在的彭向明来说,几乎是毫无难度。
六点多不到七点,春晚的预热节目带着摄像机过来探班,敲开了门。
他们在彭向明的休息室里待了足足四五分钟,摄像机一直没停,从初次参演春晚的感想,到过年的吉祥话、当然还有给全国电视观众拜年。
等他们走了,彭向明心里下意识地想到了,远在泉城的父母这时候应该已经包好饺子了。
时间过得又快又慢。
胡灵灵的《囚鸟》、蒋纤纤的《隐形的翅膀》,这两首热度极高的通俗歌曲被安排在九点十分的流行歌曲大连唱,周舜卿的《听海》被安排在十点二十分左右的另外一组联唱,而彭向明的独唱《追梦人》则安排在十点刚过。
在他之前是整点的主持人播报和互动,之前是一段小品,再往前是一段舞蹈,再再之前,是苏成的独唱《滚滚长江东逝水》。
九点半左右的时候,工作人员就过来敲门了,提醒彭向明该过去候场了。
于是他走了出去,立刻有专门的人员过来帮他检查耳返,调校信号,然后来到候场门厅,抬眼就见到了苏成,他的独唱离着出场还有两个节目。
苏成反应很快,第一时间走过来,“彭老师!”语气既热情又很客气。
一帮跳舞的小姑娘听见了,纷纷扭头看他,一双双亮晶晶的眼里在布灵布灵地闪着光,时不时还兴奋地跟身边的小伙伴窃窃私语——老实讲,就彭向明这张脸、这身材,还有这一身笔挺的定制西装上身,真的是人中龙凤般的存在,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在第一时间吸引所有女人的注意力。
只不过在央视这个地方,大家都知道规矩,没人敢莽撞地凑过来罢了。
彭向明跟苏成握了握手,微微一笑:“苏老师下个节目?”
苏成虽然是体制内出身,现在又是大红大紫,但态度却始终放得很低,此前数次跟彭向明见面,总是会主动过来打招呼,握手必欠腰,他比彭向明大了十几岁,但言必称“彭老师”。
两人闲聊几句,苏成再次表示年后看彭向明的时间,他想请彭向明吃个饭,再次得到答复之后,苏成就走开了。
毕竟他马上就要出场了,这时候并不适合多聊。
很快,苏成进了出场通道。
那帮跳舞的小姑娘一个个都紧张了起来,连彭向明这个帅哥也不看了,老老实实排着队等上场。
彭向明也在不断地调整呼吸,稍稍平抑一下激动的心情。
上辈子哪怕是在他躺倒病床上之前,又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还能做为一名歌手,登上亿万人瞩目的央视春晚舞台?
恍若一场大梦。
不知不觉间,耳返里传来了导播的声音,“下一个节目,舞蹈《青春旋律》马上进入通道,再后面的小品《回家》做好准备了。”
那帮小姑娘被工作人员导引着,来到了出场通道。
“都付笑谈中……”苏成的声音依旧很稳,在满场的掌声中缓缓收尾。
小姑娘们上场了,这也意味着后面再有一个小品,就该轮到彭向明上台了。
几个小品演员看起来有点紧张,他们年龄都不算太大,而且同样也是第一次上春晚。
彭向明反倒不怎么紧张了,他拍拍对方,给他们竖了根大拇指,彩排时彼此就认识了,同为新人,当然要互相鼓励。
等小品演员们入场后,工作人员过来叫他,带到了舞台下方的上升通道台那里,最后一次试了一下耳返的信号,然后把话筒交到了他手里。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彭向明再次清了清嗓子。
工作人员在旁边,手按着耳返,时刻注意着导播的安排。
彭向明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感应。
只能隐约听到侧前方传来的隐约的掌声。
忽然,工作人员的手抬起来,往下一挥。
彭向明就觉得脑子嗡的一下。
完了!还是特么的紧张了!
这跟在华通有线录《追梦赤子心》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紧张。
在这一瞬间,彭向明就觉得心里一慌,但很快,他就调整了一下呼吸,眼神也忽然狠厉起来——是死是活卵朝天,紧张个蛋!
升降台上方的板子开了,彭向明缓缓升上去,外面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已经传了下来。
因为《追梦人》的前奏已经响起来了。
彭向明的心情忽然就奇异地放松下来,整个人都随之松弛下来。
…………
时间回到几个钟头之前,一千二百多公里之外的魔都。
柳家的别墅里张灯结彩,充满着浓浓的过年气氛,柳米一家人围坐餐桌前,享用着丰盛无比的除夕年夜大餐。
并排坐在正当中的位置上的是一家之主柳润东跟他明媒正娶的发妻沈念卿,两边坐着他们的子女柳岩和柳米,然后再往下围坐的依次是柳润东的三个姨太太和六个私生子女(由于华夏法律规定公民遵循一夫一妻制,姨太太并不被法律承认,相应她们的孩子都是私生子)。
严格来说,柳家不算是江浙人,一百多年前,柳米的太爷爷柳洪田离开蜀中老家,来到魔都这座新兴的大都市,仅念过三年私塾的他,却凭借着胆大心细、狠辣果决,以及给外国势力当买办的机会,从一个社会最底层的小瘪三,一步步成长为名震十里洋场的黑道大亨。
后来华夏民族实业崛起了,洋大人在华的势力日渐衰退,柳家也随之风光不再,赌场当铺洋行等一些生意受到同行的排挤,只能艰难维持经营,不甘心失败的柳洪田为了摆脱困境,进行了一次政治投机。
他明面上依旧支持着华夏当权的保皇党,暗地里却让被逐出家门的小儿子柳耀祖更名为柳凤梧,携带大笔资金投靠了当时并不被看好的立宪派,等到八月政变立宪派上台之后,柳家借势翻身,不但洗白成功还奠定了魔都柳家的百年之基。
柳凤梧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柳兴华沉稳务实,却矢志从政,现在是金陵市议会参议员,有望竞选下一届金陵市长,小儿子柳安夏聪明机敏,早早离家闯荡南洋,现在是马来西亚着名的橡胶大王,只有二儿子柳润东也就是柳米的父亲继承了魔都的家业。
柳润东是三兄弟中最平庸的一个,虽然凭借着父亲遗留下的老本得以在魔都金融圈立足,却因眼界所限投资频频受阻,柳家在魔都的影响力也逐渐萎缩。
好在他的儿子柳岩却是个金融天才,在危机中接掌柳氏集团投资部门后,仅仅用了五年,就使公司的总资产暴增十几倍,令柳家重新回到了魔都顶级豪门的行列。
饭吃的差不多了,柳米站起身来跟父母道别。
“你要去哪儿?”柳母有些不满地看着女儿。
这犟丫头,非要想当明星,为此不惜跟父母闹翻,一个人跑到燕京去读什么电影学院,之后几年的除夕一直没回过家,好容易今年回来了,本想着大家互相给个台阶也算是和解了,没想到才刚吃完饭,她就又要走了。
“我去榆树胡同……陪陪阿娘。”柳米倔强地说道。
魔都人称呼外婆为“阿娘”,榆树胡同的老宅是柳米的外婆留给她的,她从小跟着外婆长大,感情深厚,在去燕京读书的第二年,外婆因病去世了,柳米闻讯急忙赶回,却终究没能见到外婆的最后一面。
外婆留下遗嘱,把老宅留给了最挂念的外孙女,以后这两年,柳米每逢假期回魔都,大都住在榆树胡同,甚至除夕也是在那里度过的。
今年柳米已经大学毕业,并且也顺利地成为一名演员,家里反对她演戏的声音也渐渐淡了,于是今年年关回到魔都后,她被柳岩直接接回了家。
“那怎么行,佣人们都放假了……”柳母的心揪了起来,柳米今年回来的晚,榆树胡同的老宅没有正经收拾,她本以为女儿今年会留在家里,所以甚至都没安排人过去值守,偌大的几进宅子空荡荡的,一个姑娘家家的独自在里面过夜,想想都有些瘆人。
“没事儿,我就在那睡一晚上,等明天白天还是会回来的。”
“这……”柳母仍然有些犹豫,虽然那边水电空调啥的一应俱全,但大过年的,她怎么舍得让女儿离开?
“让她去!”柳润东脸一沉,本来大过年的他不想发火,但这任性的丫头实在是没法管,索性随她去,眼不见为净。
柳母闭口不说话了,眼见着柳米撇了撇嘴,麻溜地转身离开,还是放心不下,悄悄地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柳岩心里倒是一乐,放下筷子却装作很无奈地说:“好吧,还是我跟着过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把她劝回来。”
…………
“你怎么来了?”柳米围着一块大浴巾走出沐浴房,看到斜靠在床头的柳岩不禁有些惊奇地问。
“我怎么就不能来,你阿娘也是我阿娘,虽然她老人家已经不在了,我来缅怀一下也是应该的。”柳岩一本正经地回答。
柳米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把手里的吹风机递给他,“今天可是年三十,你们那边兄弟姐妹一大堆,作为家里的唯一继承人,你不过去盯着点儿,这时候走的开?”
柳岩不禁失笑,摇摇头说道:“老头这几个私生子嘛……大的不过十七,小的才六岁,都是一群毛孩子罢了,没一个能打的,我还用得着怕他们?”
这倒是实话,柳岩目前在公司的地位已经非常稳固了,甚至他都不需要看老头子的脸色,老柳同志现在之所以还能还压服住儿子,靠的是二十年来积攒下的一点威严和手里掌控着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但是公司现在已经真离不开柳岩了,所以这个当爹的再怎么看儿子不爽,张口骂两句甚至敲两棍子都行,却绝不会再往继承权方面扯;当儿子的也皮糙肉厚,被骂两句一点都不生气,挨打了转身就跑,等老头消气后回来照样还是不听话。
可以说,柳米这四年大学生活过得逍遥,还多亏了有个更加不听管教的哥哥,否则以柳润东早年在公司说一不二的脾气,你一个丫头片子敢甩脸子试试?
吹干了头发,柳岩顺势一把将妹妹拉上了床。
“别闹,我还要看电视呢!”柳米伸手去够遥控器,胸口围着的浴巾突然一下子松了,露出一只雪白细嫩的美乳。
柳岩眼一亮,抬手把眼前的乳儿握在手里,又顺手将另一只也掏了出来。
“咯咯,痒死了,你洗手没?”
柳米一边笑着一边用力推开他,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电视屏幕却毫无反应,她这才发现是自己忘了插上电源。
于是她放下遥控器,扯起大浴巾遮住身体就要下床,想去把电源插上。
柳岩玩心大起,悄悄捏住了浴巾的一只角,在她快走到电视机前时突然用力一扯,就将浴巾拽了回来,走在路上的柳米猝不及防,一下子变成只光溜溜的小白羊。
“讨厌死啦!”柳米回头瞪他一眼,蹲下身去先把电视机电源插上,然后摁开了电视机开关。
画面亮了起来,就这个时间段,打开电视能看到的差不多只有一个节目——央视春晚。
柳岩这也想起来了,“春晚已经开始了啊……对了,妹夫几点出场?”
柳米快速蹿回来钻进被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下,拿过一个大枕头垫在背后,然后拉起被子重新盖住裸露的胸口,这才不疾不徐地反问他:“谁是你妹夫?”
“彭向明啊!”
“呦呦!凑不要脸的,柳石头你丢不丢人?这就承认彭向明是妹夫了?”
柳岩点头道:“我当然承认,从来我都是愿赌服输的,这不上次是他赢了嘛,所以无论如何,这个妹夫我都得承认。”
柳米白了他一眼:“呸,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坏主意?告诉你,本姑娘现在不高兴,你今天晚上别想碰我!”
柳岩腆着脸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欸,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你瞎琢磨什么呢?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年后准备把公司投资部搬到燕京去,开拓一下北方市场,你和妹夫在燕京这么多年了,想必已经很熟悉这座城市,没事就来公司坐坐,大家多交流交流!”
“你想把公司搬到哪……关我什么事呀,我又不懂你那些投资。”
柳米瞥了他一眼,心里却忍不住多了几分期待,这家伙不会是信口开河吧?可是,万一他真去了燕京,以后自己岂不要整天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那样的话……
蓦然,她的脸蛋开始红透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电视上传来一声沉稳浑厚的男低音,最近几个月大火的苏成登场了。
“看电视!”柳米拍开在自己胸前把玩的魔爪,瞪他一眼,“这首歌唱完,下一个节目是小品,再后面就该彭向明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