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父亲他没哭。
被骂罪民他没哭。
血溅登闻鼓他也只是红了眼眶。
可是他坚持不下去,他的父亲,还有岭南千万冤魂,他身后这些陪他一起的人,又该如何!
眼看着那瘦瘦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所有人都跟着提起了心。
就在这时,那紧闭的深红色宫门,缓缓开了。
“出来了……”
“出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惊喜的呼声。
沈云意艰难抬首,他看见缓缓朝自己走来的明黄色身影,在宫灯的映照下,似乎看见了那张年轻的脸色来不及掩饰的惊愕。
朝臣跟在身后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争论不休的文武百官,看着眼前跪着的身影,还有那密密麻麻的牌位时,全都默然不语。
半大的孩子,肩头落了厚厚一层积雪,还在依旧坚持着。
单薄,却又坚韧,还有背负在身上,万千人冤屈的沉重。
让人不忍。
这一刻,在宫内可以说是无忧长大的小皇帝迎来了深深的震撼。
这个少年
,不过和他一般大而已。
他藏起颤抖的手,半晌才开口:
“你是,沈氏之子?”
沈云意已经麻木,他艰难了咬破舌尖,用疼痛唤醒知觉,放下牌位,僵硬行礼。
“前岭南太守——”
“沈泰成之子——”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落在风雪里,几不可闻。
“沈云意恳请陛下,严审蔡家贪污赈灾粮银,罔顾无数百姓……还我父和岭南八百将士,那数万万百姓,一个公道。”
他仰起头,唇边落着星星点点的红,眼里的光却干净清明,似要推开这漫天黑暗。
小皇帝不可承受般,猛的移开了眼。
那一片牌位,让人沉默。
安静的宫门口,无数人,只剩风雪声。
宫门内又多了一道隐约的身影,有宫人跑出来。
“传太后懿旨,沈氏子云意入宫,传太医。扣押蔡府众人,宣户部尚书蔡伯诚入宫。”
透彻的月光落下,照亮这一片雪地,也照亮了前路。
沈云意跌倒在地,笑了:“我做到了,父亲。”
这一夜,高墙之内,灯火不眠。
————
“那沈氏子如何?”
第五雅南拢了拢衣襟。
“主子,有些危险。沈公子三年奔波,损了身子,本就体质寒弱,经此一冻,寒气入体,越发抵挡不住,今日雪地里跪的时辰久了,双膝受损伤了骨头,手腕,掌心,口舌皆有伤痕。此时寒邪入体,已有发热,太医喂他服了药,但热度若是降不下来,恐怕会扛不住。”
屋内静了静,第五雅南看着悬挂的宫灯,喃喃道:
“终究是我一手推动,值得吗……”
“主子?您说什么?”
“让白术过去吧。”
白术一手银针之术承自神医枯木,使得出神入化。
“主子……”
白术一直照顾着他们主子,人人都以为她只是精于调理之后,更是不曾破例。
“无碍,大夫本就是救死扶伤的,去和白术说吧,尽全力把那孩子救下来。”
“是,主子。”
“让白术和那孩子说,若他醒来,哀家必保他沉冤昭雪。”
画书顿了顿,领命退下:“是。”
“我尽力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轻轻叹息消散在空中,又恢复初始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