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真的,”
老书记边说边比划着:“嗷——……咣当,落到那个地方啦!
哈哈,没炸着俺吧,嘿嘿!
““嘻嘻,”
“没炸着你,可是,你身上的弹片是咋来的啊?”
“对啊,还是让美国佬给炸着了吧!”
“……”
“孩子们,”
谁也不愿提及自己倒霉的事情,老书记亦是如此,他兴致勃勃地拉起我们的小手,有意避开了自己中弹的话题:“孩子们,走,下楼玩去,爷爷教你们怎样打冲锋!”
“好哇,走哇,下楼玩去!”
老书记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院子中央,俨然一个大首长,只见他大手一挥:“同志们,冲啊!”
“冲啊!”
“……”
“孩子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不要聚在一起啊,大家要分散开,对,散开来,否则,美国佬一个炸弹过来,全都把你们炸上天,大家要呈散开队形,对,散开来,……冲啊!”
于是,我们跟在老书记的屁股后面,围着大黄楼左一圈右一圈地转悠起来。
“啊——”
老书记终于停歇下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好啦,孩子们,今天就操练到这里吧,我还有别的事情,我得走了!”
“爷爷再见!”
“孩子们再见!”
目送走我们的孩子王,可爱的老书记,我们这些小鸽子又溜回到大走廊里,很快便恢复了猿猴的本性,一个个抓着铁栏杆比赛似地攀上爬下。
我突发奇想,站在楼梯扶手上,脚尖一踮,顺手抓住暖气管便往天棚上攀爬。
“好厉害,好厉害,……”
小伙伴们纷纷拍手称赞,我不禁得意洋洋,更加卖力地向上攀爬起来,怎奈暖气管又光又滑,我的腕力实在有限,手膊一松,哧溜一声滚落下来。
哗啦——我的双脚不慎顶进暖气管左侧的一扇玻璃窗里,顿时传来一阵可怕的、噼哩叭啦的、稀哩哗啦的声响。
我低头一看,可了不得,脚下的玻璃窗被我踹得粉碎,窗前的酱油瓶、米醋瓶、豆油瓶叮叮咣咣地四处翻滚,积满油渍的窗台顷刻之间一片狼籍。
随即,便是一片赅人的叫骂声:“他妈的,这是谁啊,嗯?这是谁干的啊!”
啪——走廊的房门被人重重地推开,应声冲出来一个瘦高男人,他怒不可遏地向我扑来:“杂种操的,……”
瘦高男人伸出两条又细又长的手膊恶狠狠地将我从暖气管上拽扯下来:“是你干的好事,对不,走,找你妈妈去!”
“叔叔,”
此人是单位里的保卫干部,一个名声狼籍的退休转业军人,因其身材瘦高,四肢细长,人送外号:大蚂蚱!
我在大蚂蚱的长手爪里哆哆嗦嗦地嘟哝道:“叔叔,我不是故意的!”
“少废话,”
大蚂蚱不由分说地拽扯着我:“走,找你妈妈去!你赔!”
“叔叔,叔叔,饶了我吧!”
我几乎以哭腔央求道。
“什么事!嗯,什么事!”
从大走廊的尽头,传来妈妈那无比熟悉而又亲切的喊声:“什么事啊?”
“哼”大蚂蚱指着支离破碎的玻璃窗冲着款款而来的妈妈吼道:“什么事,你自己看吧,这都是你的宝贝儿子干的好事!”
姐姐默默地跟在妈妈的身后,看到可怜巴巴的我,悄声问道:“小弟,你又惹祸了!”
“哦,”
妈妈停下脚步,皱着秀眉,扫视一眼破破烂烂的玻璃窗:“孩子还小,太淘气了,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说完,妈妈掏出了钱包,我依然被大蚂蚱死死地拽扯着,眼泪汪汪地望着妈妈。
妈妈冲我虎着脸,然后轻轻地把我从大蚂蚱的手掌里接过来:“该多少钱,我赔多少钱,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还小,看把他吓得,都快哭了!”
“走,”
如数赔偿完大蚂蚱家的玻璃窗以及各种调料瓶子,妈妈拉起我的小手:“走,你个淘气包,看回家我好好收拾收拾你,给你彻彻底底地松松皮!”